傍晚刚下过雪,清凉殿御花园内片皑皑雪景。皇后裹着银白狐裘、大红宫制绫锦襦裙,发间别支黄金曲凤镶宝流苏,立于梅树之下,转过漆黑锐利眉眼,审视地望向身后。
单超肩头落雪,但箭袖束腰身姿挺直,犹如立在雪地中利剑。
武后语气微微加重:“圣上与本宫已决定回京后晋你实职、加封赏爵,你却不愿意走?”
单超道:“谢皇后提拔。但统领性命垂危,臣罪孽深重,不能离开,请皇后恕罪。”
单超话说得不重,甚至声音很淡,但不知为何武后就是听出某种斩钉截铁,不可抗拒意味。
“坐拥江山,威加四海……”他绝望道:“只要能回到以前什都没发生过时候……什都没发生过……那个时候……”
然而谢云慢慢地,将手抽出来。
“你走吧,”他说,精疲力尽闭上眼睛:
“你自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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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此刻他看上去单薄而虚弱,似乎只要伸手按住那纤细咽喉,稍微捏,便可轻易置他于死地。
明崇俨俯下身,但被谢云抬手挡住。
“……”安静房间里呼吸异常明显,在两道目光眼错不眨注视下,谢云收回手,转向自己左臂,费力而不容拒绝地,将针头拔出来。
明崇俨动容道:“统领!……”
哽咽如同破冰,从凝固空气中缓缓渗出来。单超大口喘息着,用拳头堵住嘴巴,宽厚结实肩膀止不住颤栗。
亢奋精亮光:“没事,没关系……还可以……”
“你会死!这样有什意义?”
明崇俨拂袖大怒,还要说什,突然感觉到什,猛地转过身。
只见床榻上,谢云不知何时已微微睁开眼睛。
“——谢统领?”
“便是你想留下来
麟德二年,当今率文武百官、武后率内外命妇,集各国使节酋长,东巡泰山祭封天地,立舞鹤、万岁、景云三台,改元乾封,勒石纪德。
皇恩普照,大赦天下,文武官三品以上赐爵等,四品以下皆加阶。
乾封元年,二圣率扈从仪仗归京。
北衙禁军统领谢云因重伤难以移动,奉二圣隆恩,准留奉高行宫养伤,直至开春返京。
“不走。”
“……你走吧……”谢云字字,轻而沙哑地道。
单超猝然上前,发着抖抓住他手,单膝跪在地上:“不!错,真不是故意,求求你……”
谢云摇摇头。
“你……你要什都可以,要做什都行。刀山火海肝脑涂地,你想要什都能去做,求求你别让走……”
单超双掌紧紧攥着谢云那只冰凉刺骨手,将它抵在自己额头前,泪水顺着年轻男子挺拔鼻梁,滴滴洇进血迹斑驳榻上。
明崇俨步上前,在他身后单超也动动,但似乎脚下突然坠千钧之重,竟又硬生生停住。
明崇俨关切道:“你没事吧?”
谢云目光隐藏在眼睫后,涣散、恍惚而不清晰,也许是被输血缘故,薄冰般脆弱肌肤下隐约透出几丝血色,仿佛稍触碰便会化作千万龟裂碎片。
他还没有度过最危险时候。
这个掌握着北衙数万禁军,隐藏在无数神秘残忍流言之后,立于帝国权力之巅男人,明明应该是刀锋般坚定、冰雪般冷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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