单超定定盯着宦官,片刻后,只见宫人深蓝色衣袖微微颤抖,竟是全身战栗无法掩饰。
所有人都不明白发生什事,但无人胆敢发声,周遭片窒息般死寂。漫长煎熬中不知过多久,才见单超眼底忽然掠过丝令人胆寒冷笑。
紧接着他转手从管家腰上扯下钱袋,从袋里摸出块碎银——那原是随手打赏人情往来用,小银锞子被他轻轻捏便扭成两半,露出里面簇新银白,随即往汤羹里扔。
少顷,白银变成片漆黑。
宦官脸色剧变,掉头就跑!
“怎?”明崇俨低声问。
单超摇头不语,走到堂下张六尺见方黑木雕龙桌案前,桌面上满满当当正是御赐宴席,鱼翅熊掌应有尽有。
宦官声音微微哆嗦:“将军不……不叩谢陛下,趁热饮宴?”
雪田鸡、小天酥、白龙曜、箸头春;光明虾炙、羊皮花丝、通花牛肠、丁香淋脍;金银花平截、双拌方破饼、单笼金乳酥、御黄王母饭……
单超目光从道道菜上逡巡过去,继而瞥向宦官,只见那人下巴闪过丝水光。
充斥无数时光虚空中。
单超发着抖手遍遍摩挲他脸,把他昏睡身体抱起来,紧紧按在自己怀里。
就在这时房门被敲敲,继而被推开。单超没有抬头,只听明崇俨声音从门口响起,竟是罕见严肃:“单将军,陛下遣人赐宴赔礼,菜已送到府门口!”
半晌单超微抬起头,恍惚道:“……赐宴?”
“陛下今日龙体欠安,气头上才口不择言。将军离宫后,陛下越想越觉着不安,特意令人做桌筵席赐予将军……”
“按住他!”单超悍然掀翻桌案,厉声道:“宫中所来之人个都不准跑!押下去!”
单府下人这才反应过来,慌忙冲进前厅,扭住来不及冲出去宦官及众侍奉御席宫人。时桌椅翻倒,菜汁满地,惊呼尖叫之声不绝于耳,那宦官声嘶力竭吼道:“你、你大胆!圣上赐你死,你敢不遵旨!你要
——那是他鬓角缓缓流淌下来汗。
“……陛下太客气。”单超淡淡道:“来人将整桌端下去,供到祠堂,祭拜祖宗。”
下人应声而上,宦官立刻惊惶上前:“将军不可如此!陛下亲口赐下酒宴,您怎能口不碰?!”
单超反问:“供奉祠堂不是更能体现出对陛下恭敬之心?”
“将军……将军好歹略用两口,小人也好回宫向陛下回话,可否?”
单超不耐烦地打断:“陛下心思回转?”
“是。”宫中宦官欠身站在前厅,细声细气道:“陛下还说,将军乃是国之栋梁,曾救先帝于危难之中,对大唐江山忠心耿耿,想必不会怪罪陛下时失言。陛下心中也十分后悔……”
难道是事后反应过来,怕“朕要禅位于韦玄贞”这话传出去,忙不迭弥补来?
单超只有个冲动,便是铁青着脸拂袖而去,回到内室陪伴谢云。
他深吸口气,上下打量宫人,认出这是专门在御书房伺候皇帝笔墨心腹太监,平日在宫中也算是颇有权势人物。太监视线似乎有点躲闪,味紧盯着地面,双手紧紧缩在袖子里,单超疑心忽起,只觉得此人脸色青白大异寻常,鬓角似乎还有冷汗正点点渗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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