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他身影完全地消失在山路上,绿袍神仙终于从虚空中现出身形。
他神情凝滞,独自森冷寂寥地站在那里,便像风中株细瘦坚(和谐呀)挺竹,竹身屹立不倒,只是枝叶都婆娑着发出凄冷叹息。
黑毛兔子跳出去,因为觉得神仙这模样令兔爷它极为不适,于是拽着神仙袍子啃口。
神仙弯下腰去揉揉它脑袋,又看看它蠢笨无邪小姘头,突然就叹息声,“你们还是……”
他突然生生止住话音,竟有些哽咽住。天机不可泄露,未来或许会发生什,他不能改变,亦不能替这些山中生灵编排命运。
没等他组织好言语,山神又拂袖子,他胸口剧痛,骤然脱出梦境!
噗通滚落大石头,他在周遭片灭顶黑暗中昏沉地睁开眼。
近处悉悉索索,是那黑毛兔子摁着它那小姘头在胡搞。被压在下头小山猫受惊,往兔子肚皮底下缩缩,被兔子搂住,两只畜生便上下趴着瞧热闹。
大河并顾不上他们,挣扎着爬起来,扒着石头嘶声大吼,“山神!山神!”
林子里片死寂,神仙如十几年前那个雷雨交加夜晚——平日里千般万般温柔,眨眼便能翻脸绝情,狠心决绝,当真是再不相见。
他叹息着,轻轻地揉揉黑毛耳朵。
“生死有命,你们好自为之,但求逃过此劫罢……”
那黑毛小畜生打个喷嚏,十分事不关己地转身露个白毛屁股给他。蹿回去摁着媳妇啪啪啪啪去。
大河惊恐绝望,徒然地又喊阵,喉咙都嘶哑。
他蹲在大石头前,嘶哑地喘息着。在最初激动失措之后,终于意识到自己再不是十六岁时那个少年。
他从未褪去骨子里天真质朴与愚钝,然而外界风雨残酷地打磨,终究令他血肉撕扯着痛苦地长大成人。他有他想要坚守与维护,再不会茫然无措,在山神冷清决绝中转身惊惶地跑开。
抱着头沉默地发会儿抖,他心中有盘算。颤巍巍地伸展着僵硬关节,他站起来收拾竹摊子,瘸拐地走下山路。只是终究不舍,步,仍是回头。
他知道山神在那里看他,那个把所有痛苦、辛酸和孤寂都独自吞下,所有雷霆万钧惩罚都独自承担神仙,必然是偷偷地站在他身后,偷偷地不舍地看他。他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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