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琅张张嘴,脸色点点苍白下来,抬手去扯先帝衣袍,却扯个空。
先帝起身,朝殿外走出去。
朝臣们早在外等候,跟着去劝说端王世子咽下血仇、吞净家恨,去袭那份皇恩浩荡爵位。
端王府世子跪在殿外,风雪凛冽,白玉阶上沁着怵目淋漓血痕。
室内烛火安静,云琅跪不知多久,恍惚撑下,慢慢起身。
“臣明白。”云琅肩背悸颤,“臣不舍得。”
云琅喉间砺出隐约血气,颤得跪不住,几乎是在哀求:“皇爷爷,您让将命赔他。死在战场上也好,云家罪,替姑祖母赎……”
“云家所为,与你和皇后没有半分关联。皇后自入宫那日起,便是官家人,至于你——”
先帝低声道:“你记着,朕早叫人将你生辰八字取出来,入皇家玉牒,你过继在皇后膝下,是过明路皇后养子,不是云家子孙。”
先帝逐字逐句说完这段话,站起身,吩咐道:“来人。”
云琅心里空荡荡片,胸口起伏着,茫然摇头。
“哭不出来?”先帝看着他,轻叹口气,“也好。”
先帝将手放开,看着太医重新包扎好云琅伤口,又替云琅将衣襟整理妥当:“云麾将军云琅,听朕口谕。”
云琅看着自衣襟处收回手,静坐阵,撑下,跪在榻上。
“端王府世子萧朔,举止无状、冒犯朝廷礼数。”
家别人家庙里头。”
“朕都替你准备好,若是朕那个木头孙子敢犯别扭,就把你们两个捆在块儿关进屋里,自己去想办法。”
先帝苦笑声:“如今竟都成空。”
云琅整日里忙着打仗闯祸上房顶,从没想过这些,怔怔坐着,胸口忽然死命揪着疼。
他从没有过这等感触,哪怕在醉仙楼被萧小王爷拎着教训,在端王府被幕僚客客气气送出府门,也无非难受那阵便过去。
在他眼前,规规矩矩放着套外衫、领御赐披风。
内侍快步过来,躬身等着吩咐。
先帝慢慢道:“云麾将军带着伤,不宜见外人,拿套干净外衫,再取领披风。”
云琅撑着扑下榻,踉跄磕在地上:“皇上!”
“是朕逼你做,你要恨朕,要活着恨朕。”
先帝半跪下来,扶着他肩,凝注进云琅眼底:“你们两个都要恨朕,要活得长命百岁,恨朕百年,知道吗?”
先帝缓声道:“你陪朕,将他劝回去。”
云琅心底疼得厉害,喘几口气,低声:“不去……”
先帝看着他:“朕旨意,你也不遵?”
“不能查……有不能查难处,不能翻案,有不能翻案缘由。要劝世子回去,有说不出苦衷。”
云琅跪良久,慢慢伏下来,额头抵在手上:“——臣明白。”
云少将军生来心宽,从不记这种不高兴事,转头便不知抛在哪儿,自去找能找乐子。
云琅不知道,原来还有这种喘不过气疼法。
像是忽然被剥夺原本分明就等在那儿、只要走下去,明明就该到达那个未来。
本该注定,顺理成章未来。
“是朕对不起你。”先帝轻声道,“心里实在难受,就哭场,朕陪着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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