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蒋氏勤于收拾,虽依旧寒酸,添不出多少摆设,可看起来却有人气儿,有个家样子。
张遮把买回来药放在桌上,皱眉也没说话,便上前把蒋氏手中抹布拿下来,放进那木盆里,又
面打面哭着骂:“你想想你爹死得多冤枉,当年又都教过你什!不成器,不长出息!吏考出来能当个什?官府里事急才用,不用也就把你们裁撤!辈子都是替人做事,你真是要气死啊!”
张遮那时不躲也不避,就跪在父亲灵前由她打骂。
背上打得血淋淋片。
打到后面,蒋氏便把藤条都扔,坐在堂上哭,只恨自己无能,介妇道人家没有挣钱本事。她岂能不知道儿子不考学反去考吏,是因为知道家中无钱,不想她这般苦?
可越是知道,她越是难受。
张遮走进去时,她正将抹布放进盛水盆中清洗。
抬头看见他身影,蒋氏便朝他笑:“回来啦,晚上想吃点什?娘给你做。“
丈夫死得早,蒋氏年纪轻轻便守寡,独自人将儿子拉扯长大,岁月风霜在她身上留下痕迹格外残忍,眼角眉梢刻下来道又道,与京中那些儿子出息命妇截然不同。
当年家徒四壁,她花好大力气才求书塾里先生收张遮。
可书塾里别花费也高。
道:“不可能!那不过是在宫中玩笑话,张遮怎可能知道!们姚府这样显赫门楣,他个吏考出身穷酸破落户怎可能会退亲?他家里还有个老母,知道这门亲事时那般欢喜,也不可能由着他退亲!定是有人暗中挑唆,父亲,定是有人暗中挑拨,要坏这门亲事……”
姚庆余听这番话,只觉心寒。
他望着她说不出话。
姚惜脑海中却陡然浮现出张明艳得令她嫉恨脸孔来,眼眶里泪往下掉,咬着牙重复道:“定是有人暗中挑拨……”
*
自从张遮在衙门里任职后,领着朝廷给俸禄,家中日子虽然依旧清贫,可也渐渐好过原来捉襟见肘。
更让蒋氏没想到是——
过没半年,河南道监察御史顾春芳巡视府衙,张遮告冤,终让府衙重审他父亲旧案,时隔十数年终于沉冤得雪,张遮也因此被顾春芳看中,两年多之后便举荐到朝廷,任刑科给事中,破格脱去吏身,成名“京官”。
这进小小院落,便是他们母子俩初到京城时置下。
原本是很破落。
笔墨纸砚,样样都要钱。
蒋氏便节衣缩食地攒钱来给他买,只想他考取功名,出人头地,有朝日为他父亲洗清冤情。
她知道自己儿子聪明,也知道他若读书,必定是顶厉害。
可谁想到,他读没几年,却瞒着她去参加衙门那年吏考。等考成,回来便同她讲,他不读书,也不科考。
气得她拿藤条打他。
张遮拎着药回家。
胡同深处扇不起眼旧门,推开来不像是什官家门户,只小小进简单院落,干净青石板上立着晾衣用竹架子,上头挂着他官服。
东面堂屋里传来桌椅搬动声音。
是有人正在扫洒。
上年纪老妇人穿着身粗布衣裳,腰上还系围裙,正将屋内桌椅摆放整齐,然后用抹布擦得干干净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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