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遮合拢衣袍,却忽向窗棂外望去。
黑魆魆院落里伏着山峦树影,那琴音却袅袅不断绝地飘来,初时还有些生涩,弹得久便渐渐添上几分圆熟,倒有点得
这可是谢危自斫自用琴,她眼皮跳跳,往左右看也没见别琴,心里已怯几分,不大敢碰。然而眼见谢危坐在那边又无指点她意思,只好硬着头皮坐。
只是确常日未曾习琴,手底已然生疏。
才抬手弹《碧霄吟》两句,便错个音。
她吓得抬头去看谢危,却见他手腕搭着膝盖指尖垂落,竟似在那灯光昏暗处枯坐,神情晦暗,也不知是在想什,总归没来骂她。
于是稍稍定心。
她眼底顿时涌泪出来,听见他这声质问,只觉雷霆贯耳,方忆起自己这般情态只怕最招致谢危憎恶,上世便是如此,惶惶然已不敢说话。
谢危居高临下地俯视着她,森然道:“不杀你,是当你本性不坏。只是世上人,坏要杀,蠢更不能留。放你命,你却舍要当儿戏,想救人却连点更高明法子都想不出来,非要搭上自己。宁二,你学当真是白上!”
姜雪宁愣住。
谢危却似已厌她至极,终于松手,搭下眼帘不再看她,道:“滚去练琴。”
姜雪宁怔怔看他好久,忍不住想“你教什有用”,过会儿才反应过来,想自己是脑袋被门夹,也敢这时走神,于是带几分狼狈地起身。
张之下,那种本能便丝丝缕缕地冒出来。
她小心翼翼打量番他神情,下意识觉得这世谢危对她终究是念着几分旧日恩情,况有勇毅侯府事情在,该对她仁慈许多。
大约只是恼她坏他计划。
毕竟事关萧氏。
于是她大着胆子,赔讨好笑:“可学生运气好,正巧撞上先生。”
她赶紧改过来,假作无事,往下头继续弹奏。
微颤琴音,在晃悠悠琴弦间流泻而出,音质极佳,高时若清凤啼鸣,低处如间关莺语,有畅快抒怀处冲上霄汉,逢缱绻断肠时则幽咽沉郁。
剑书刀琴都在外头听着。
静夜里阒无人声,只伴着松上雪压得厚,簌簌往下落细响。
简单干净屋舍内,弥漫着股浓重药味儿,是大夫才给张遮伤处换药重新包扎,还叹声道:“好险没伤着要害,不然这深刀,只怕得要命去……”
只是方才被他拉得跌坐下去,膝盖有些疼。
她微微蹙眉,也不知为什,莫名有几分心虚,倒没寻常跋扈性子,也不敢叫屈,自己忍,朝房中角落里望去。
另侧果然有张琴桌,上面置张琴。
姜雪宁看眼熟。
竟是谢危那张峨眉。
少女笑起来时,像是枝头桃花绽艳艳粉瓣,实在是说不出娇俏颜色。点点讨好,却不谄媚,反而给人几分亲近信赖之感。
让人忍不住想原谅她。
谢危见,却陡地“嗤”声,手指用力,竟是掐她下颌,迫她抬起头来,声音里半点仁慈都没有,反有种清醒到令人恐惧凛冽:“好歹也当许久学生,谋略眼界没涨,倒惯会使这不入流下乘伎俩!谁教给你?”
他毫不费力便可拉个满弓,力道岂是寻常?
稍用力,已叫姜雪宁吃痛。
请关闭浏览器阅读模式后查看本章节,否则可能部分章节内容会丢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