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世她要重新当个好人,可重生回来张遮,却见过她所有坏,所有不堪。她明明爱这个人,却害得他身陷囹圄,寡母亡故,清誉折毁。见着他便觉自己坏,念着他便要生愧,又怎能承受住熬煎,时时愿意见他呢?
对谢危是厌;
对张遮是愧。
可本质上并无什差别,她都不愿意去面对过去那个不堪自己,也不敢再对着张遮走近哪
两个人都记得过往,太脆弱。
姜雪宁道:“你不想知道,你也重生而回,是不想愧疚,愿自在。可爱,偏偏是你。要怎样才能不去追逐你,不来找寻你?心安理得,以为切可以重头来过,就想要打破砂锅问到底。没想到,倒叫你番努力全白费。你太解,张遮……”
张遮寂然无言。
姜雪宁却觉自己从未有如此难过时候:“你不是懦夫,才是。”
倘若两个人要在起,这样秘密,张遮怎能瞒着她世?
姜雪宁道:“该是如此。”
张遮阵沉默,然后才慢慢道:“可怎能恨你?不忠是,不孝也是;爱你是,害你还是。到头来,只好怨憎自己。娘娘,张遮哪里有那样好呢?他为你迷心窍,背弃原则,枉顾律法,成这浑噩世间介庸碌昏聩凡夫俗子。不要再惦记他,他只是个不敢再去爱懦夫,他不值得。”
姜雪宁抱着膝盖,摇头哽咽:“不,是不值得……”
是她太坏。
身在深渊,贪慕他高旷,嫉妒他清正,伸出手去把他从高高山巅拽下,沉进不见底地狱,毁他切,纵她想以命相抵,又怎能偿还?
清官,他是好官,他对着他父亲灵位发过誓……
可无人理会。
她在家中无人看顾,早晨下台阶时跤跌倒,再也没能起来。
足足过七八天,街坊邻居才发现异常,搭梯子爬上墙朝院子里看,才发现。撞开院门进去,人已经……
张遮永远不敢去想那场面。
到时再知道,她如何承受?
可若早早告诉她……
她又怎能心安理得、毫无愧怍地去爱他,想他、追逐他?
前世她怎对待谢危,这世便会怎对待张遮。
前世她当高高在上皇后,可谢危却因为当年与她道上京,而知道她不过是个言行粗鄙、什也不知道乡野丫头。于是她厌弃谢危。倘非因他位高权重,或恐早找个理由将他贬谪出京,点也不愿想起那些不愿回首往事。
他们之间隔着好与坏,悖逆与忠孝,还有那本不该有牢狱之灾,酷烈之刑,甚至还有着活生生人命……
纵然都重生,又能如何?
那些过往,实在太痛,太惨烈,连她午夜梦回时都要难过不安,张遮偶然想起又会是何等煎熬苦楚?
神仙眷侣也会吵架。
纵她与张遮在起,又怎知他日不会因些许不快,便互揭伤疤,或在某个瞬间,无意地伤害?
为人臣,他不忠;
为人子,他不孝!
别说在母亲跟前尽孝,母亲丧事还是朝中同僚冒天下之大不韪帮忙,而他这个身受母恩儿子,却连出去送个终都做不到。
姜雪宁颓坐着,动也不动,心丧若死地问他:“张大人,你该恨过吧?”
张遮说:“恨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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