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危没去脚边跌坠琴眼,只盯着她,毫无起伏波动地重复遍:“你去哪里?”
姜雪宁魂惊胆丧,几乎被拽得回身,对上却是谢危不知何时已封冻冰冷视线。
他无比平静地问:“你去哪里?”
姜雪宁听这四字只觉如在梦魇之中,这时才发现,谢危手中竟然空空。目光近乎僵硬地朝旁边地上转——
那张昆山古琴不知何时跌坠于地。
磕坏枚琴柱!
她今日穿着身烟紫百褶裙,单螺髻前垂下来两缕刘海,冰沁沁蓝色玛瑙耳坠挂成弯月缀在她雪白耳垂上,柳叶细眉下双潋滟眼,此刻却盛几分不安。
那种奇怪感觉又出现……
谢危听着外面蝉鸣,只觉万般聒噪,却若无其事问:“要离京?”
姜雪宁心跳都快几分,来趟不过是亲自谢过师恩,再简单道个别,没打算停留多久,闻言忙埋头道:“是,近日京城事乱,燕临也好,长公主也好,都已经远去。学生与父亲商量,打算出京段时间,避开是非,也散散心,所以今日是来与先生告别。”
谢危没有说话。
主之事有求时,对方能念着点旧情,襄助二。
只是话里当然不能承认。
她道:“自奉宸殿进学来,得蒙先生教诲,学琴习文,虽不敢说明事理,却也有所长进。师恩在上,学生心念庸俗,无以为报,只能选琴以悦。倘若先生不嫌,学生此次离京便也宽心。”
“铮——”
无名指轻轻勾过琴弦,却失准力,化得刺耳声响。
刹那安静空茫,记忆倒回昔日学琴时。
琴摔……
脑海里轰然声巨响,有多少算多少,全部炸开。敢想不敢想,可能不可能,尽数奔涌而出,狂风巨浪、吞山赶海般将她打倒!
她终于知道那种奇怪感觉从何而来。
姜雪宁被他抓着手腕,只觉像是有毒蛇爬上来,种发自深心恐惧将她整个人攫住,让她止不住地战栗,声音都跟着身体颤抖,却还残存着丝渺茫希望:“先生,请、请您放开。”
姜雪宁越发紧张,眼皮频跳,已经有些慌神:“谢过先生教诲场,他日学生回京必来拜会,眼下不敢扰先生正事,这便告辞。”
气氛着实不对。
她也不敢抬头看谢危脸色,躬身再行礼,便从谢危身边退过,要走出门去。
可未料她前脚刚跨出门时,只手竟从门内伸出来,修长五指紧紧箍住她左手手腕,力道之大仿佛要陷进她肌肤,竟给人以真切痛感!
同时有“砰”声落地之响。
姜雪宁寒毛都耸下。
立在她身前谢危,忽地没动,只有窗外头带着几分燥热风吹进来,掀动他雪白衣袂。
她抬起头来,看见谢危停留在琴上蜷曲停止手指,还有那消解神情面容上,双静默注视着自己深眸。
无言威慑力。
姜雪宁也不知为何,下觉得喘不过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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