吕显只愿近两年来那些蛛丝马迹是自己杞人忧天,可到底不好对姜雪宁言明,只道:“但愿是吕某多想吧。”
说完却听外头车夫声喊:“城门到。”
他整个人登时惊,差点跳将起来撞到车顶,跌脚悔恨道:“坏,坏!”
姜雪宁茫然极:“什坏?”
吕显二话不说掀车帘就要往外头钻。
姜雪宁轻嗤。
吕显却接着道:“可不仅仅如此。”
姜雪宁道:“难不成还是敬重他人品?”
吕显沉默片刻,慢慢道:“说来您或恐不信,之所以效命,非只慕其强,更如路遇溺水之人,想要拉上把。”
溺水之人,拉上把?
人心向背,瞬息能改。
姜雪宁细思之下,寂然无言。
吕显则道:“宁二姑娘以为此人如何?”
姜雪宁注视他半晌道:“吕老板此来自陈有事,又是志高才满之人,天下能得你仰而视之人不多。倒不知,谢先生身上原还有这桩往事。”
她果然猜出来。
泰然自若,五分坦然平静,虽立危衙之中,受诸人目睹,却没有半分忐忑与不安。
反观周遭乡民,个个目光闪躲,面生愧色。
那日是周广清亲自做堂审。
吕显想,周广清该与自己般,对那日记忆犹新:“此人对自己之所为,供认不讳。周广清虽出这离间分化人心计,却也没料到此人会自己投案。当时大约觉得,大丈夫当如是,不免言语激赏,称他是人做事人当。他却朝那些乡民看许久,人人不敢直视其目光,低下头去。此人却还平静得很,也看不出喜怒。然后,说句话。”
姜雪宁已听得有些入神,下意识问:“说什?”
然而此时马车已经停下。
金陵城城门便在眼前。
谢危马车静静等候在城墙下。
他身苍青道袍立在车旁,注视着从姜雪宁车内钻出来吕显,瞳孔微微缩缩,又向车内姜雪宁看眼,原本面无表情张脸上扯出
姓谢何等狠辣手段,哪里需要旁人怜悯?
姜雪宁觉得吕显脑袋有坑。
吕显道:“在下此来,不过想,天地如烘炉,红尘如炼狱。谢居安挣扎其中,也不过是个可怜人罢。这路远赴边关,难料变故。若真出点什意外,刀琴剑书虽在,可吕某却知未必有用。是以,特恳请宁二姑娘,菩萨心肠,拉他把。”
本是寻常句托付,听来却颇觉沉重。
姜雪宁未解深意:“能出什意外?”
吕显不由声兴叹。
姜雪宁却冷漠得很:“可这与有什干系呢?”
吕显凝视着她,只回想起谢危这两年来殊为异常表象,许久才道:“吕某旧年科举出身,进士及第,却甘愿效命谢居安麾下,姑娘可知为何?”
姜雪宁道:“不是因为他也许不会直赢,可无论如何不会输吗?”
吕显先是愕然,后才笑出声来,道:“这也不错。”
风吹起车帘,外头行人熙攘而过。
吕显目光投落在窗外,回忆起此事来,恍觉如梦,只道:“他说,天下已定,固当烹!”
天下已定,固当烹!
史书上,韩信穷途末路时曾言:狡兔死,走狗烹;高鸟尽,良弓藏;敌国破,谋臣亡。
正是天下熙熙为利来,天下攘攘为利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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