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遭都是沉寂黑暗。
有风吹进来,好像有千万魔鬼藏身在幽暗之中,桀桀地怪笑,讽刺着凡人自以为能够掌控、实则为上苍所摆布命运。
可好不甘心。
好不甘心!
凭什!
在生命最后,她用力地抓住她手。
就像是当初在那湖面上挣扎样。
她哭:“姑娘,舍不得,好想活……”
然而,连这挣扎力量,也随着她面上黯淡光彩,道微弱下去。
汇聚血泊静止,冰冷。
想起灯下影绰陈旧账本。
想起那个在伯府后院里长大怯懦姑娘,忽然有天来同她说,她要同任为志立契假婚,以便逃离京城,投入宽阔天地,去做生意。
……
姜雪宁不住地颤抖着。
她沾满血手指抬起来,试图擦去尤芳吟面颊上眼泪,可非但没擦干净,还在那苍白之上留下触目惊心血痕。
样厉害人,遇着你都要吃瘪,任公子对你也赞不绝口……不是你错,你没有错……没有人比你好……”
先前痛楚,竟渐渐褪去。
尤芳吟觉得这刻好奇妙,仿佛整个人都重新焕发生机,于是怀着分希冀道:“也比那个人好吗?”
姜雪宁望着她。
她眼底便出现那种幻梦般恍惚:“有时候,会觉得,您不是在看。您偶尔出神,好像是透过,看见别什人。就好怕,好怕,好怕那个人出现,把赶走。不会算账,不怎识字,不知道怎做生意,也做不来那些算计,好怕帮不上您忙,好怕您不要,好怕比不上她……”
凭什要摆布!
那种滔天仇恨,撕心裂肺着,尖锐地将她包裹,姜雪宁为之战栗,哭
就像是那打翻烛台火芯,终于熄灭般,曾在这个世间绽放过光彩尤芳吟,也悄无声息地熄灭。
周岐黄拎着医箱来,听见里面动静,不敢进来。
远远传来任为志嘶喊声音。
吕显走近房门,在看清里面场景时候,身子摇晃起来,却竟眩晕般,步步,慢慢地往后面退开去。
姜雪宁浑身都是血,跪坐在血泊里,抱着那具渐渐变得冰冷躯体。
第次,她如此无助。
她紧紧地抱着这个傻姑娘,如同个罪人般,抽噎着向她忏悔:“没有,没有。你就是最好。是你让知道,可以帮助别人,可以同命运博弈。是你让这切开始,没有救你,是你救,你才是那最仁善菩萨……老天爷再给个,也不要。你就是世上唯芳吟,最好芳吟……”
尤芳吟笑起来。
那是近乎满足与幸福笑。
在这昏沉阴惨黑暗里,竟有种焕然生辉光彩,如同骄阳皎月般照耀。可转瞬便黯淡下去,仿佛这笑抽干她身体里残存力量,烧光仅有余烬。
姜雪宁终于怔住。
然后泪如雨下。
这世除却上回与谢危,她从来不曾提及上世事情。那些都是应该埋葬在过往秘密。她从来没有想过,在她看见与上世尤芳吟模样那张脸,想起上世尤芳吟时,会有人从她细微神态里发现端倪。
这个命苦姑娘,是如此地细弱而敏感,却默默将切藏起。
她想起狱中那盏点着油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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