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雪宁抬眸望着他,字句道:“是个女人,在周寅之后院,该是他妾室,从其尚未发迹时便跟着他,唤作‘幺娘’。不知她有没有为周寅之诞下子嗣,倘若没有便罢,有话并带走。”
刀琴问:“第三封信呢?”
姜雪宁起身,走到盛清水铜盆旁,将自己沾墨迹手指浸入,声音平缓无波:“抓到幺娘后
姜雪宁先喝盅汤,才就着菜吃碗饭,洗漱过后,便叫人去找刀琴来。
听见说姜雪宁要找自己,刀琴怔忡半晌,才怀着忐忑不安路来,可立在台阶下时,那日尤芳吟罹难情景又不免浮上心头。
他不敢出声。
只不过房门本就只掩半,没关,姜雪宁埋头在书案前写什东西,抬眼已经看见他,静默片刻,道:“你进来吧。”
刀琴攥着刀手紧紧,嘴唇抿成条压拢线,终于还是无声地走进来。
没有谁能真强世。
天下道理,怎能以强弱来论呢?
临走时,谢危仿佛看出她心怀中萦绕困惑,只淡淡道:“天下道理,确不该以强弱来论。然而没有强弱,就没有道理。弱者总喜欢向强者讲道理,可道理从不站在他们那边。”
说完,他收回目光。
那扇门又重新慢慢地关上。
姜雪宁确想过:倘若自己是个坏人,便该防患于未然,扼险于襁褓。既然明知周寅之前世作恶,今生何不敢在他做大之前,早早将人除去,以免有今日祸患?
可她若真是个恶人,又怎会救尤芳吟呢?
如果救尤芳吟,便证明她不是个坏人。不是坏人,也就不会在个人还为犯错之前便因为他将来可能会犯错误而先将其除去。
所以思来想去,竟成盘死局。
她就是这个人,所以必然遇到这些事。
案头上放着笔墨。
简短三封信已经写好,姜雪宁待其墨迹吹干后,便将信笺都折,分别放进三只不同信封,以火漆贴好,递给刀琴:“周寅之旦回京,忻州事情便会十分棘手。你跟着先生多年,走南闯北,武艺高强,该有不俗应变之能,所以这件紧要事,想托你去办。”
刀琴接信,看着她。
姜雪宁续道:“这三封信里,封是写给定非世子,这个人说不定你们比更解;封是给郑保,他如今该已经成宫中秉笔太监,是个‘滴水恩,涌泉报’人。况谢先生在京中根基想必也不会那快就被完全拔除,正所谓蛇打七寸,希望你带着这两封信去京城,分交二人后,暗中协调京中事宜,替抓个人。”
刀琴愣住。
四下里静寂无声。
姜雪宁闭上眼,仿佛能听到思绪浮尘声音。
又坐许久,她才慢慢撑着地面,起身来,拿起谢危搁在边上那碟桃片糕,吃几口。
黄昏时候,她终于从屋里出来。
丫鬟们慌忙去布菜。
若定要究个根底,或恐是——
她还不够强。
可若这般,世间事也太没有道理。当年萧燕两氏联姻不强吗?谢居安到底身负血海深仇,忍辱蛰伏二十余年;前世沈琅、沈玠不够强吗?朝朝堂颠覆,横死宫中,或者病死龙榻。
任谁强,也只强时。
东风压倒西风,西风又压倒东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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