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啊,是燃儿特意带回来孝敬你。”薛正雍笑道,“你看其他长老桌上都没有。”
“……”他这说,楚晚宁才发觉,原来只有自己面前木案上满满当当地摆各色果点,糕饼类蜜饯类都有,甚至还有只碧玉色青瓷小碗,打开阖着小盖儿,里头不多不少盛着三粒甜芯汤圆。
汤圆不是寻常白糯米做,而是用临安产藕莼,和在面皮子里,晶莹剔透粒,玉般色泽。
“哦,这个是燃儿早上去孟婆堂借厨房做小玩意儿,红那个是月季豆沙馅儿,黄是花生芝麻馅儿,绿那个说是拿龙井茶磨细粉,做出来嫩茶皮子,都是挺新鲜玩意儿,就是少点……”薛正雍嘀咕句,“忙活早上,精细得很,就做三枚。”
只见得他袭白衣曳地,神情恹恹,自青石长阶行来,而后广袖拂,径直坐于空位上,给自己斟壶茶,边喝边看。
薛正雍见他脸色不好,还以为昨天墨燃没有赴宴,让楚晚宁生气,于是附过去,带着些讨好意思,悄声道:“玉衡,燃儿回来。”
谁料楚晚宁眉心抽抽,脸色反而更差:“嗯,见过。”
“啊?见过?”薛正雍怔,随即点点头,“那就好,怎样?是不是变得有些多?”
“嗯……”
耻!龌龊肮脏!浑不知羞!!!
坐在床上僵半天,楚晚宁还是觉得不解气,又下床将那册子拾起来,指间发力,纸张顿时被震碎成零落残片……
可是“绝非俗物,令人叹服”八个字,却像烧红烙铁,嘶啦声烫在他心底,令他面红耳赤,心若鸣雷。
他是个极端正人,方才在妙音池,目光刻意上移,根本没有往不该看地方去看,加上池中蒸汽荡绕,肉体在其中都是氤氲模糊,他就算看也看不清楚,然而此时,这本脏书却用八个字把这个画面呈到他眼皮子前。而文字,往往比画面更活色生香,便于肖想。
绝非俗物……
楚晚宁不是很想继续和薛正雍聊墨燃,毕竟从昨天开始,他脑中直就有“绝非俗物令人叹服”这条恶咒在反复呢喃。他也没打算在底下茫茫人海里去寻找墨燃身影,只低头,看看桌案。
“好多鲜果点心。”
薛正雍笑:“还没用过早吧?喜欢就多吃点。”
楚晚宁也不客气,拿块荷花酥,就着热茶吃起来。荷花酥色泽渐变有序,从花瓣底到花尖儿,豆蔻般绯红,酥皮层次分明,入口松脆,里头裹着豆沙泛着桂花清甜。
“临安清风阁手艺……”楚晚宁喃喃道,转头问薛正雍,“不是孟婆堂师傅做?”
楚晚宁狠狠抹把脸,半晌,抓住被子,蒙住自己头。
出关第天,他到底都遭遇些什……楚晚宁无不幽怨地想道——世道变,他恨不能躺回去再死次!
然而,玉衡长老贯严以律己,纵使夜未得好眠,纵使心中再怎惊骇,再怎意难平,第二日,他还是按时起床,梳洗穿戴整齐,依旧张威严且禁欲脸庞,飘然下死生之巅南峰。
今日是每月次校检,善恶台甲光粼粼,数千名弟子都在那里演武,长老们在高台上验阅。
五年不在,楚晚宁位置却没有变过,依旧设在薛正雍左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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