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最后，他怔愣地发现有水珠滴落，在绢本上缓缓晕染开。他伸出冰冷
手，试图去擦拭那水渍。
但手还未触及绢面，便本能地转至脸庞，遮住
湿润睫毛，遮住颤抖眼睑。
是他不好，是他之失。是他从来矜傲，将自己颜面看得比什
都重要，是他有什话都不愿意开诚布公地说。
若及时发觉……
不至，失其本心。
正因如此，就几乎不会有人能够轻易发觉墨燃体内八苦长恨花，而等别人发现时候，往往也是在第二、第三阶段，想拔除或者想遏制，都是绝无可能。
楚晚宁读完这
段记载，竟是久久不能回神。
心中是种怎样感受？
惊讶？后悔？愤怒？恐惧？或者是痛惜……
他不知道。
生生将心脏掏出，捏碎。
多少人哀哭告饶，遍地是尸首残躯，可墨燃只是纵声长笑，眼中闪着激越而疯狂光泽，口中不断念着句话：
“命中三尺，你难求丈……你难求丈！”
狠戾，疯魔，邪性，狰狞。
为什墨燃会变成这样？
可这多年，他却什没有发觉，所谓晚夜玉衡北斗仙尊，却连徒弟成魔花宿主都不曾觉察，是他孤僻与不善言辞，终致使墨燃独自上路，走向茫茫长夜，涉入血海深仇。
他怎有颜面忝居尊位，怎有颜面受墨燃称他声“师尊”？
若及时发觉。
句话犹如梦魇犹如诅咒盘桓耳边，他芒刺在背他如鲠在噎他惊极愕极——他，枉为人师。
这个时候回头去看，墨燃异状已有多久？不是年两年，朝夕相伴那多岁月，墨燃从最初那个有些腼腆又有些灿烂少年，点点地被黑暗吞没，点点地被血雨腥风浸透
他坐在藏书阁因年久失修而略显破败地板上，此时正是午后，阳光尚算温暖，但洒在他身上，却唤不回星半点热气。
楚晚宁在书籍宗卷中枯坐很长段时间，他觉得身后似乎站着个看不见也摸不着人，那个人幽幽地笑着，厉鬼亡灵般盘踞着，从幕后窥伺他们举动，言语。
他又低头，去看绢上写着那句话——
“第阶段，若及时发觉，长恨花虽难拔除，却可遏制，宿主终不至失其本心。”
这句话，楚晚宁来来回回，反反复复地念无数遍。
自己当时并不是没有过丝毫怀疑，可是八苦长恨花效用是层层递进，逐渐加深，并且最关键点就是——绢本上也写——这种魔花并不会平白无故地滋生,bao虐，而是会扩大宿主本身仇恨与欲望。
也就是说，这些仇恨与欲望，确确实实就是属于墨燃没错，谁都没有冤枉他。
墨燃确实想过要把儒风门屠城，确实想过要独步天下，也确实恨过怨过楚晚宁，但这种情绪或许只是瞬间，或许只是深埋心底、连自己都已经快遗忘掉段狂想。
只是八苦长恨花，会把他心里所有犄角旮旯恨意都挖出来，付诸实践。
这样来，在外人眼里，中长恨花宿主虽然癫狂疯魔，但却恨有理有据，而不是忽然性情大变，成另个截然不同人。人们就会觉得“他是因为仇恨而慢慢变成这样”，而不会去想“他是因为蛊咒而慢慢变成这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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