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尊主说,你尚不知该如何书写自己表字。提笔,教你。”
他教他,音色浅淡,如窗外那枝杏花,开得出尘空幽。
“尊主给你表字是微雨,与你之名正是反意,写遍,你瞧仔细。”
于是,横平竖弯勾,师父笔锋遒劲,小徒弟懵懵懂懂地立在旁边学着。
“多写个点。”
天地浩荡,就此化作凄红海。
可是错,都错。
楚晚宁御龙而飞,离齐地越来越近。
他曾以为墨燃淡漠自己,游戏人间,那是因为怨恨,因为心生怨怼。
他曾以为墨燃在次次责罚下,训斥中,已渐渐将两人初时温和遗忘。
下面有人捂住眼,有人伸长脖,有人闭目长叹,有人拍手叫好。
众生百态,不过尔尔。
“行,灵核生剖之天罚。”
手起刀落,血花四起。
死寂。
登上刑架,仙索捆缚,除落外袍,敞开衣襟。
木烟离神情冰冷,持着她神武匕首,款步上前,在墨燃眼前站定。
“今予君刑,望君悔过。”
唇齿启合,念天音阁古老之吟。
“天音浩荡,不可有私。
“好难呀。”
楚晚宁便瞪他:“你认真看着,不要嘻嘻哈哈。”
墨燃就抿着嘴笑,真心实意地苦恼着:“那,师尊你再写遍,再教教。”
他
死。
不是。
风声那大,足以遮掩切凡人喜怒伤悲。
天高云阔,楚晚宁终于在这朔风之中失声痛哭,这两次浮生……踏仙君也好,墨宗师也罢……
原都不当如此。
“这次又少写个点。”
两个字教五遍,才歪歪扭扭勉强写对,但寒碜如鬼画符,丑要死。楚晚宁从未见过如此蠢笨徒儿,不禁有些气闷:“……很难吗?”
不难。
但那时墨燃不敢告诉他,其实是因为他低眸写字模样太好看,他贪得无厌,所求甚多,于是故意多写笔,少写划。
赚他好再教自己遍。
其实不是,那些记忆直都困囿在墨燃魂魄里。
他看见。
楚晚宁看见墨燃最深内心,在八苦长恨花镇压下,皆是过往深情厚谊。
那年,墨燃还如此青稚而洁白,他还有颗温热而康健心脏,在胸腔下搏动着。那年,他看着新拜师父立在漆木轩窗边,朝他侧过脸,瞳色淡,说道:“墨燃,过来。”
走近,面前是笔墨纸砚。
继而台上有人失声而喝,声震九天:“哥——!!!”
红色,鲜红色血液滚烫流出,神武没入他胸膛。墨燃睁着眼,初时竟无知觉,而后才木僵地低头,望着血肉狰狞心脏。
他嘴唇翕动,剧痛开始像烟花炸开,眼前是光与影在激烈翻沸。
“咳咳!!”
血从口中涌出,滴滴答答,铁腥味。
天音之子,不可有情。
天音渺渺,不可渎神。
天音有怜,以敬众生。”
她垂眸向墨燃致礼——是送别意。
而后,拔刃出鞘,花火飞溅,神器嗡鸣,金羽四散。匕首光泽映亮她双眼,那里头没有丝毫感情。
墨燃有句话说对。
那通天塔下拜,从开始,便是错。
日头渐高,天音阁外铜壶滴漏到某个刻度,女官击钟罄,高喝道:“午时至——”
雅雀惊起。
“行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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