踏仙君眼瞳转动,视线先是在金光鼎沸柳藤上逡巡,而后不动声色地重新落回楚晚宁身上。
这个男人此刻就像是从鲜血里捞出来,浑身上下没有半块衣料是干净,双凤目眼尾湿润,正复杂地迎向自己目光。
可能是因他无亲无故,无依无靠,所以连命运也欺辱他。他在生活夹缝中,那样努力折叠出笑容,最终仍被世人看作是张面目可憎脸。
谁知阶前朽泥尘,也曾芳菲四月中。
“……楚晚宁。”
忽然,个熟悉声音在咫尺远地方冷冷响起。
“你为救他,竟不惜损去自己好声名?”
“你别走,墨燃……”双手交叠覆在他伤口前,将源源不断灵流输送给他,浑身浴血楚晚宁守着同样浑身浴血墨燃,像被猎人活剥皮肉但还未死透野兽。
在末日余晖里,血融血,肉缠上肉。
“你不能走,不是你错……从来都不是你错啊……”
墨燃墨燃,墨是黑暗,燃是光明。他生寻求光明,却终难逃夜色深浓。楚晚宁终于鼓起勇气看眼墨燃脸,只眼,就近乎崩溃。
那张脸已经点活人影子都不再有,白得可怕,尽是鲜血,眉骨处甚至还有斑驳旧疤——那是曾经被人砸过石块痕迹。
有。”楚晚宁心如刀割,他反扣住墨燃冰冷手掌,将他整个拥入怀中,“没有退路,哪里都不会去。”
“……”
“陪着你。”
若是从前,墨燃能听到楚晚宁对自己说这样话,定会狂喜,会开怀,可是此刻他听到这句话,他竟是茫然而不知所措。他抬抬手,可他尽所有力气,也只是抬抬手而已。
大滩大滩血迹已经染红他衣衫,墨燃最终失去意识,倒在楚晚宁怀里。
楚晚宁僵,蓦地抬头,见个高大身影逆着阳光,朝他缓步踱来。
踏仙帝君站在林木之间,眯着眼睛,正盯着他们细看。
“原以为这世上对你而言最重要东西,就是你身清白。”他慢条斯理地说,“想不到,你最后会为他脏自己。”
他步步走近,玄色绣暗龙纹在阳光下潋着幽光,刺着黑金虬波赤舃最终停在他们面前。
几乎是本能地,楚晚宁蓦地起身,掌中金光骤起,天问随召而出——他立在墨燃前世与今生之间。
他再也忍不住,伏在墨燃身前失声痛哭,锥心地疼。
这就是那个曾经在通天塔下,灿烂而蓬勃地缠着他,跟他说“仙君仙君,你理理”那个少年吗?
为什……都是血……为什……再也没有生气,眉眼处不剩半点笑痕。
都认不出来……认不出来。
所以墨微雨究竟做错什?他生,竟要遭受这样苦难与折磨。
楚晚宁抱着怀里越来越虚弱躯体,再也不能忍耐,他也不确定他们到底有没有甩离身后追兵,不知那些人多久后会赶至,他带着墨燃降落在附近个山坡上,他手抖得太厉害,拨几次才胡乱拨开墨燃衣襟。
——心脏处个鲜血淋漓窟窿。
脑内嗡地声炸开,他甚至不敢再去看眼墨燃此刻脸庞。
他忽然想到,前世,墨燃守自己尸骨两年。
那两年里日日夜夜,他会是什心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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