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抿抿唇,让自己重新变得森冷而威严,拂衣袖,说道:“行。别跪着。都起来,随本座回巫山殿。”
路御剑回蜀中,过眼处死气沉沉,十室九空。
这个红尘中已经不剩太多活人,他早已习惯。只不过在另个世界待阵子,重新见到人来人往热闹,再回到这个人间地狱,还是会有些许落寞。
当晚,他开坛陈年梨花白,在空荡荡巫山殿独酌。
自从得到墨宗师灵核,他身体恢复不少,许多活人才能做事情,他也能做。比如饮酒,比如吃饭。不过再怎修补,尸体还是尸体,他舌尖能品尝出滋味其实连生前三成都没有。
时间久,饶是再蠢笨人也能看出帝君直以来都是被/操控,老刘也不例外。可他个棘皮老翁,半截脖子都埋黄土,又能做什呢?
他无亲无故,友人也都早已死去,他只能把服侍踏仙帝君当作自己最后份寄托,老朽而木讷地操持着。
正是因为这份寄托,刘公再次见到他时,眼里既有欣喜又有忧愁,到底是比其他人看起来真实多。
踏仙君动动嘴唇:“老刘。”
“陛下。”刘公长磕而落,“陛下总算是回来。”
世界。回到前世昆仑踏雪宫。
“陛下。”
“恭迎帝君陛下归来。”
他立在榛榛莽莽雪原上,有大批拥蹙朝他奔来,在雪地上接二连三犹如潮汐般跪倒,三跪九叩,向他磕头。
踏仙君没有吭声,鹰隼般眼睛盯着扫过那排排修士,个个裹着黑斗篷人。
不过他还是为此而感到满意。
酒过三巡,略有些醺醉,他支着额,卧在软榻上,百无聊赖地回想些往事。这些往事其实并不痛快,用来佐酒,总令人倍感惆怅。
他以前不愿意想,不过此刻他不怕。
两个红尘已经打通,再多不痛快过往也很快就能改变。他眯着眼睛,修狭手指绕着酒壶上红穗,他喃喃道:“楚晚宁……”
起身,干脆去尘封已久红莲水榭。到门口,却撞见刘公正从里头出来。
“……你知道吗?”踏仙君说这番话时候,都不曾意识到自己竟像是个急着与长辈分享喜讯稚子,“本座又见到他。”
刘公怔:“……楚宗师?”
“嗯,见好多次。本座灵核也已恢复,等要事完成,本座就可以——”
许是从老人浑浊眼底照见自己兴奋不已影子,踏仙君蓦地住嘴,有些讪讪地扫圈周围跪着人。
还好,没人胆敢笑话他。
看不到尽头,这些人,直蔓延到山脚下去。
为首是个颤巍巍老人,朔风吹着他花白额发,正是侍奉他多年刘公。
踏仙君死去那年,刘公也和其他宫人样,被遣散回乡。原以为切会就此结束,可没过多久,个叫华碧楠药宗圣手横空出世,露出青面獠牙,竟将踏仙君尸骨做成活死人来把控。
不过这个活死人保有定情绪和意志,对华碧楠派来服侍他哑仆诸多不满,直到华碧楠重新把巫山殿旧时宫人寻回,他才善罢甘休。
华碧楠后来因为某些老刘并不知道原因,从这个红尘间销声匿迹,只留帝君人,求生不得求死不能地弥留于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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