里边烘着热,垂帏压层又层,将床榻遮严严实实。康福掀着帏,边对辛弈轻声道:“世子留心脚下。”边对里边柔声道:“陛下,世子爷来。”
“嗯。”榻上人声音沉沉,待最后层掀开时,辛弈见皇帝苍老颓态,正倚在床榻上耷拉着眼皮,将睡模样。见他来,皇帝才见起色。“过来些,朕看看你。”
辛弈上前,皇帝看着他露缅怀悲色,辛弈便垂眸乖顺任由皇帝打量。这殿中静再无动静,直到康福轻轻唤声陛下,皇帝才惊醒般。
“瞧着还是像老六。”皇帝苍老手掌摸索过来,落在辛弈发心,轻拍拍,“像老六。”
辛弈静得像雕塑,可皇帝如今就觉得这样安静不说话孩子好。安静,才没什诛心之言,也做不得什忤逆之事,举动,乖顺听话。
纵然已料得秦王逃不过此劫,却没谁料到他会在下旨前先行步。太子在乾清殿前跪恍惚,听闻此声竟晕厥在地。皇帝方能起身,便又倒回床榻。原本指证秦王证词都暂时停搁,章太炎因此得出牢狱,只是年事已高,出狱也病倒在榻。
京都中片哀声,连雪都较往日下更大。
这雪下就连着几日,皇帝在榻上忽然之间就更见苍老,他目光发直,盯着上空漫无目游动,像是在寻找什,又像是什也没有找。康福跪在边,老泪纵横,又不敢出声。
半响,皇帝才道:“叫太子进来。”康福揩泪应声,皇帝愣许久,又道:“不,不要太子。叫辛、辛奕。”他念着这个名字,像是对自己说:“辛弈,好辛弈,是振盛孩子。你叫他来,朕要见他。”
康福正外退身怔,又深深埋下去,道:“是。”他出殿合上门,叫小太监看紧门,几步到前边,对直站在雪中看梅柏九道:“殿下,陛下要见世子爷。”
“你在京中,倒和老六不大像。”皇帝絮语着,像对自己说:“老六爱闹腾,老七嘴巴贫,两个人形影不离,好得很。太子那会已经念书,待在先生跟前哪也不闹,就老四跟着他,念不懂书也要跟着。就老五个人喜欢拈着酸诗,哥几个都不带他玩,他就写诗挨个骂遍。肚子里有墨水,也有坏水。”
皇帝忽地盯着辛弈,泠声道:“可老六就是那大胆子,那多人,他也敢收。都押在北阳给他做兵,为他打仗。太子劝他,他听也不听,带着老七胡闹。”他又陡然面露难过,涩声道:“人才年轻着,就留在战场上。大苑那个野蛮地,可叫他闹腾,永远也回不来。”他俯
辛弈在誊抄案宗时闲提两笔,又径自划掉秦王二字。旁人看他端正凝神,殊不知他也在执笔出神。
外边吵起来,像是皇宫来旨。辛弈尚在沉思中,案前靴停,他抬头见左恺之对他道:“宫里召见,你且去趟罢。”
那刻辛弈仿佛预料到什,又恍若未曾。
皇宫里路滑,辛弈步步走慢。前边来引内侍应是得信,也不敢催促。走约摸半个时辰,才到乾清殿处。
太子已经被送回东宫,乾清殿安静像是无人。辛弈是头回到这里,他在朱红柱前将吹寒手往袖里缩缩,对这天子居处似乎毫不胆寒,跟着直径入内,连眉都没皱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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