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芷安回首,“今夜就借观,明日咱们再在此处见?”
“好说。”榕漾不疑有他,自然应。
赵芷安归住处,便将这篇“禁烟论”提笔誊抄。他对这个策题也多有揣摩,又自有底本,稍稍添改,待晚膳之后,就立刻呈给左恺之。
左恺之阅后未显喜色,赵芷安立在旁七上八下,看着左恺之提笔改几处。
“到底太年轻,多有激愤之见有失偏颇。芷安,文章是好,但离十分好,尚需琢磨。为师此番带你出来,正是为个‘磨’字。拘于书本,恐难更进步。你回去,再想想。”
”
榕漾惭愧道,“做不少,但多是造作之词,并无实用。”
左恺之近日也给赵芷安策题,他正忧心做不漂亮,不如那篇《泰明山霞论》,被左恺之看出苗头。听闻榕漾此言,登时起心思,他试探道,“既然你在此遇见,虚度浪费,不如寻处地方,论论新题?”
榕漾欣然颔首,便同赵芷安寻处茶楼。两人坐定,赵芷安就提笔写左恺之给策题,正是“禁烟”。榕漾看,便正神色,他道,“这题做过,但当时未逢夷人,议多无用。如今再看,不如新做。”
赵芷安赶忙递笔,连声请。榕漾接笔却未立刻下笔,他凝目在“禁烟”二字上,半晌沉思。外边人来人往,雪落风吹,都不能再入耳。赵芷安茶烫又烫,直至天色将暗,榕漾才挽袖开始疾书。
赵芷安躬身接文章,却见上边寥寥几笔,有需修改处,多是他自添几笔。赵芷安紧指尖,闭眸道声:“敬谢老师。”
他要退出房时,又听左恺之叫住他:“芷安,既有兰芝香,就不必恐无玉阶相待。磨砺之后,仕途自开,你切勿灰心。”
赵芷安呆呆应声,僵直退回房中。夜中他在书案边,奋笔疾书写无数张,可每张,都像是越不过榕漾那篇。榕漾那张讨喜脸,压在他胸口越来越狰狞,不过两个时辰,他竟生生将自己逼入死角,滋魔怔。
他呆在书桌边,突地怕起来。若是有日,左恺之见着榕漾,那今日“仕途自开”,岂不就是为他人做嫁衣?他该何去何从?他岂能安然抽身?家中因左恺之收他事摆宴请遍无翰人物,他爹身为无翰知府,若知他不过是偷别人文章,可还能容得下他?
赵芷安又酸又涩,难受非常。他才十七,正是好年纪,怎能愿意自己这般败下
气呵成,墨迹微湿。
赵芷安本坐着看,渐渐随着他笔墨挥动站起身来。榕漾尚沉浸在策论间,不知赵芷安欣喜若狂,掌心汗在帕上擦七八次。待文章出来,赵芷安倏地抬声喜道,“好……果然是榕漾!这论……这论方便今夜带回去仔细瞧瞧吗?”
榕漾搁笔,又收锐利,只腼腆道,“不算好……观世阅历尚浅,有百般事,未曾观闻,只困于书本,多半是难得臻境。”
“无妨,好……是好。”赵芷安抬起纸页,看墨迹渐干,爱惜抚在上边,喃喃:“你是难得……”又陡然生酸涩,道,“天爷偏赖,许你好锦绣。”
“不是。”榕漾搔搔鼻尖,“是蠢笨,只能苦读,书累得多些,哪里有什天赐?从未察觉……只是先生教得好,常与讲些事情和道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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