咸德帝神色不变,说:“回朕话!”
沈泽川蓦然抬眼,眼里泪已经淌下来,沿着那颊面往下滴。他仅仅抬起这瞬,便又用力地将额头磕在地上,颤着肩臂,喉中哽咽声随之而起。
“皇上……皇上!父亲其心为国,是兵败后愧对家国,无颜再见中博父老,因而自焚谢罪!”
咸德帝斥道:“你信口胡言!他若是心为国,怎会退再退?”
沈泽川泣声沙哑:“父亲将儿子尽数送上战场,大哥沈舟济在茶石官道被边沙人拖在马后活活折磨而死!若非片忠心,怎可做到这个地步?”
“纪雷审几日。”咸德帝瞟眼后边跪着纪雷,“审清楚吗?”
纪雷叩头,说:“回禀皇上,此子讲话讲得颠三倒四漏洞百出,这几日所供之事矛盾重重,皆不可信。”
咸德帝说:“把他所供之事呈上来。”
纪雷从怀中将收拾妥帖供词拿出来,双手递给潘如贵。潘如贵再快步上前,恭身奉给咸德帝。
咸德帝看遍,到茶石天坑时掩唇咳起来。他不要潘如贵擦拭,自己用手帕揩掉唇间血,沉声说:“三万军士命丧天坑,沈卫不死,人神共愤!”
车时费些功夫。
潘如贵终于接纪雷茶,盯着沈泽川背影,说:“这当真是沈氏余孽?”
纪雷说:“正是。他是茶石天坑里唯活人,由离北萧世子亲自拿住,直关押在离北铁骑囚车里,中途不曾让旁人碰过。”
潘如贵抿着冷茶,半晌后皮笑肉不笑地说:“萧世子是个谨慎人。”
***
咸德帝说:“你怎敢提起茶石战?沈舟济是临阵脱逃,罪无可恕。”
沈泽川仰首看咸德帝,泪如雨下,嘶声说:“茶石河战,血流成渠,大哥昏聩无能,却也守三日。这三日内军情传递启东、离北,若无这三日……”
他竟哽咽到说不下去。
咸德帝看着手中供词,堂中不闻他响,只有沈泽川啜泣声。在这无比漫长沉默里,沈泽川指尖已经掐进皮肉里。
咸德帝忽地声长叹,说:“沈卫可曾
沈泽川闭闭眼,胸口迅速地跳动起来。果不其然,下刻便听咸德帝说。
“抬起头来!”
沈泽川呼吸微促,撑在地上手掌冰凉。他缓缓抬起头,目光谨慎地落在咸德帝靴子上。
咸德帝看着他,问:“你是沈卫儿子,又是茶石天坑里唯活人。你有什要交代?”
沈泽川眼眶渐红,他微微抖着身,泣声不语。
沈泽川下马车,又由锦衣卫提着过长路。鹅毛大雪吹在脸上,那引路内宦皆疾步而行,并无废话。
潘如贵到明理堂前,檐下恭候小太监立刻来迎,先为潘如贵解氅衣,再为他换上盖面,随后接过潘如贵手里暖手。里边已经通传完毕,潘如贵在门边叩头,说:“皇上,奴婢把人给带来。”
里边过半刻,才传出个低缓声音:“带进来。”
沈泽川呼吸滞,已经被架进去。里头焚香,却不显闷热。他听着几声断续地咳嗽,余光扫到堂内两侧脚。
咸德帝身着石青道袍,背上瘦得见骨。他身体羸弱,继位三年里大小病不间断。此时坐在椅上,张容长脸因着气血不足,显得格外斯文清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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