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回信官吏下去,岑愈在对面说:“此刻让薛修卓参与此案,只怕不合适。”
“事关内朝,所涉银两又大,刑部拟定罪名以后肯定要三司会审,”孔湫重新把茶盏拿起来,“薛修卓是大理寺少卿,既然没有停职,就有督查权。”
“薛修易到底是他大哥,他该避嫌哪,”岑愈扶着膝,“况且近来弹劾他折子越来越多。”
“不是说,寻益,都察院也该整治整治。”孔湫喝几口茶,“那日在朝上弹劾薛修易贪污受贿没错,可旁扯到薛修卓就难免有挟带私怨意思,你看看那些话,都是没影事情。”
“他功绩超然,又出身世家,”岑愈道,“恨他巴不得踩脚。若是皇上肯在处置薛修易时候,把他也骂两句,那也不至于这般群情愤起。”
乔天涯压着琴弦,道:“你昼夜颠倒,睡糊涂,平时不都叫乔天涯吗?”
“松月生夜凉,风泉满清听③,”姚温玉说:“这名字太寂寞。”
“曾经有个朋友,叫作邵风泉,”乔天涯拨动琴弦,琴音错落,却没有弹成曲,“可惜死。”
姚温玉听那琴音凌乱,便道:“你弹琴,他也弹琴吗?”
“不记得,”乔天涯说,“但能给你弹琴,唯独乔天涯而已。”
。”
偏厅内众人皆变神色。
***
姚温玉恍惚间听见雨声,他沉梦菩提山,仿佛闭上眼,就是无止境雨。山间云雾遮青竹,他临风时袖间沾着泥,觉得身上潮湿,分不清是汗,还是雨。
“别春秋,”背后竹涛声阵阵,海良宜远远站着,“元琢回来。”
孔湫嘴里尝不出味,他搁下茶盏,沉默片刻,道:“此事本就不该这般直谏。薛修卓稽查田税,在丹城、芜城、遄城归田于民。今年庸城旱灾,江青山借粮遇到困难,在阒都求爷爷告奶奶,就是这样,两人也没有碰拨给三城百姓粮食,百姓都记着他,甚至愿意在家中供奉他长生牌。皇上上回才驳他继续追查田税折子,赏江青山以缓局势,如今要是
姚温玉看向他,道:“当年春月初见,你要教曲子还没有教成。”
乔天涯停下来,看着姚温玉,道:“此刻也不晚。”
***
薛修易交代不清楚,那些行商住处都是空。阒都进出都要户籍凭证,都军守三日,都没有找到人,这些在东龙大街上肆意挥霍商贾们就像是凭空消失。
孔湫在办差大院里收到薛修卓请求,他把茶盏放下,思忖片刻,说:“让他去吧。”
姚温玉回首,清风鼓动他大袖,他唤道:“老师。”
海良宜负手而立,短须已经被染白。他没有穿官袍,就像当年牵着姚温玉步入学堂样,腰间还挂着招文袋。他说:“听风动,便知道是你回来。”
竹林涛浪声太大,海良宜身影隐入其中,只剩姚温玉独自站着。山雾氲象,姚温玉远眺向阒都龙楼凤阙。他曾经登高望远,只见山景暮色,直到此刻,才知道天地浩然。
“老师等等,”姚温玉说,“待雨停后……”
琴声乍响,姚温玉眼前诸景皆散,他又落回这方床榻上。半掩窗挡住日光,他睁眼时没有醒来感觉,反倒像是坠入梦中。他几度闭眼,最终说:“松月,巳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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