头戴大红猩毡斗笠瘦弱身影,提着盏灯进来,轻唤声:“爹爹……”
宁
宁则臣口中酒味化为浓浓苦涩,却没有心中更苦。
陛下若要杀臣,只需副白绫,盅毒酒便可,何故以国事为利刃?
难道以陛下之英明,就看不出此事凶险之处?
操之过急,易满盘皆崩啊!
臣故然可自戕赴死,以化解此危难。
白天在宫里这幕,又遍重演。
宁则臣明白,天子对他忍耐已经到极限。
但崇康帝乃不世之帝王,帝王之术,远迈前代,他不会给世人留下狡兔死走狗烹薄凉印象。
他这是逼宁则臣去自寻死路……
来,可以冲击其帝王路上最后几块顽石。
宁则臣将酒坛打开,股酒香扑鼻而来。
他将酒倒入龙泉酒壶中,又摆开两只杯盏,将酒斟满后,举杯看着对面,似见雄才伟略,心怀黎庶社稷英明帝王,礼贤下士道:“爱卿,今日新法大行,大乾不复忧兼并之苦,朕当与爱卿同饮此杯!饮胜!”
“谢陛下。”
宁则臣激动谢恩后,饮而尽!
那天子虚影又道:“爱卿,虽外省新法业已大行,但关中之地,直隶之省,却犹如顽石矗立,阻挠大业。关中田地,五成以上,皆为宗室王庄、勋贵和京中*员所占,彼辈贪得无厌,操纵京中粮价,百姓苦不堪言。故而,爱卿犹不可自满自骄,还要继续推动新法前行。摊丁入亩之后,当再推行贵、官、士、绅体当差,体纳粮之根本国策。若此策得行,则大乾江山必可永固。”
神京,兴道坊。
宁府。
华灯初上时,赵青山、林清河、吴琦川三人皆面色凝重自宁府书房而出,匆匆离去。
他们其实进来也不过炷香功夫……
等三人离去后,书房内,宁则臣面色淡漠坐在太师椅内,目光落在身前紫檀平角书桌上。
只是若如此,却是将天下骂名泼到陛下身上。
非人臣该为之事……
陛下啊!
“吱呀!”
忽地,书房门打开。
宗室、勋贵、冗官。
但这也是最难啃三块硬骨头。
任何人触碰他们利益,必将会迎来雷霆反击。
崇康帝逼他如此行动,便是让他给世人留下得意忘形,得志猖狂形象……
再之后……
宁则臣闻言,面色极苦,低声劝道:“陛下,急不得啊,急不得啊……先容臣三年时间,将外省新法巩固,再命乡绅体当差纳粮,再三年,命*员体纳粮,再三年……”
“混账!三年复三年,三年何其多?朕有几个三年可等,天下百姓又有几个三年可等?元辅莫非心生骄矜,开始怠惰政务,没恭敬之心?”
“陛下!急不得啊,急不得……”
“此事朕意已决,待元辅休沐归来,便先在内阁大议,然后再上折子吧。”
“陛下……”
桌上,除却文房四宝外,还有紫金浮雕手炉,套龙泉青瓷酒壶杯盏和青玉酒坛,皆为钦赐御品。
宁则臣世清廉,不好金银美色,独爱杯中之物。
只是……自入内阁为相后,未免贪杯误事,他再未饮酒。
天子知此事后,大为感动,特赠此内造酒壶杯盏和贡品御酒,相约新法大行之日,君臣共饮御酒。
今日新法得行天下,而往事已如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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