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伍第二年,单桥进入西部最强悍特种部队,他肩章上,有只翱翔雄鹰。
在部队里待得越久人,骨子里越是温柔。
西北边疆和西南小镇截然不同,天地辽阔,风雪刮在脸上,有刀样质感。
单桥很多队友喜欢将家人照片带在身上,偶尔也会讲起家乡发小、女友,讲完问单桥,你呢?单桥只是笑笑,从不作答。
他没有在精疲力竭时可供想念家人,别人怀念过去,他却只想丢下过去。只是极少数时候,当每个人都在说自己家乡时,他会想起个瘦小身影。
他独自待在玉霞房间,身边放着玉霞留下钱和信,脑中空旷作响。他想,也许自己应该离开大石镇,这是他长大地方,可是这里给与他,却是段又段告别。和他相依为命人不在,而他也即将成年。
他想将过去十八年切都放在原地,然后背起行囊。
但有人却拉住他行囊。
“哥哥。”叶小船眼睛和鼻尖通红,正卖力忍着眼泪,“你不要走。”
他低头看着叶小船,有瞬间,竟是生出种近似迟疑情绪。玉霞还在时,玉霞是他牵挂,玉霞不在,他本以为自己将无牵挂,此时却忽地想起,叶小船该怎办。
船存在让他觉得矛盾,方面他觉得叶小船有点烦,总是跟着他,甩也甩不掉,方面他又觉得叶小船身上有光,没有多亮,就萤火那小团,驱散不黑暗,反而会被黑暗吞噬,隐约点,偶尔牵引着他视线。
其实叶小船并不像同龄小孩那聒噪粘人,叶小船只是喜欢围着他转而以,而且如果他露出半点不耐烦神情,叶小船就会退开几步,不再说话,只是继续目不转睛地盯着他。
可是这样距离似乎对叶小船来说够远,对他来说却仍是种困扰。他知道叶小船就在身边,感觉得到那道目光。
要怎来形容这样目光?
它像冬天阳光照在玻璃弹珠上所折射出光线,来自太阳热度被过滤掉,取而代之是玻璃质感缤纷。
那道身影总是在他身后紧紧追赶,明明追不上他,明明摔无数个跟头,
他对叶小船说,们只有邻居,你有你人生。
可是在进入军营后很长段时间,他都会想起叶小船。
叶小船才十岁,从未被叶家当做个人来对待,而如果逃走,外面世界也不是个十岁小孩能随随便便生存。
他做过个梦,梦里,叶小船冻死在西南最冷冬天,就在那个他将叶小船抱起来角落。
那个被他捡回来小孩,好像成他另份牵挂。
许多次,他想跟叶小船说,不要跟着,去做你自己事。可是每每触及叶小船视线,他都将话咽回去。
琐碎日子漫长却又短暂,好像所有人都在争取自己想要,又好像所有人都浑浑噩噩、随波逐流。
单桥看着叶小船长大,却没看到玉霞变老。
他五六岁时候,父亲就将玉霞带到家中。那时玉霞和现在似乎没有什分别,泼辣、漂亮、满嘴脏话。他没有看过玉霞慌乱样子。唯次,就是玉霞在终于瞒不过去时,承认自己得癌。
他厌恶离别,但是在玉霞不告而别时,他再次体会到那种被浸入深渊感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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