患有阿尔茨海默病人无法控制自己肢体,摔倒是常见事,可撞到脑子却可能引起大麻烦。郭枢立即将父亲背起来,匆匆往医院跑去。
通检查后,医生说病人有发热、发炎症状,得马上住院。郭枢拜托护士安顿父亲,连忙回家拿必要换洗用具,可进门,又听见沉闷哭声,闻到刺鼻臭味。
母亲又失禁,不知是不是想自己擦洗干净,居然爬到灶台边,被开水烫伤。
看着满屋狼藉和流泪母亲,郭枢两眼黑,几乎支撑不住。
他白天工作不轻松,此时已经是凌晨,却仍然没有办法歇下。而这样生活已经持续很长段时间,未来不会有分毫改善,反倒会越来越糟糕。
疼痛给他带来些许清明,血腥味刺激着他神经。他直起身子,手指从额上伤口抚过,怔怔地看片刻,吮掉指尖鲜血。
他深深吸气,心跳慢慢平复下来。
血味道,异常甘美。
可是他眼中阴翳并未散去,反倒越来越深,像口通往地狱井。
半晌,他撑着腿站起来,摇摇晃晃地向厨房走去,拧开水龙头,洗脸。
!竟然又忘!
从蒸菜馆里带出来菜被遗忘在烧烤摊子小桌上,他居然现在才想起来!
内心恐惧让他难以转动钥匙,花几分钟才堪堪将门打开。
他摁开家里所有灯,站在屋中间,瞪大双眼看着窗玻璃上自己,喃喃自语道:“不会,不会,怎会变成那样?不会!不可能!”
脑海里,十几年前事被剪成帧帧凝滞画面,痴呆父亲失禁,满屋都是熏人恶臭,同样痴呆母亲流着口水,目光无神地傻笑,嘿嘿,嘿嘿嘿。
除非已经成为“废物”父母尽早死去。
有些念头旦出现,就再也不会消去,反而日夜滋长,像罪恶藤蔓植物般,将颗年轻心脏紧紧包裹。
暗无天日。
阿尔茨海默病无法逆转,父母
水冰得蚀骨,他个激灵,不受控制地哆嗦起来。
22岁时,离开前途光明岗位,到荷富镇派出所报到,也是如此寒冷冬天。
大城市里基础设施相对完善,宿舍里有热水,不至于被冷得打颤。但老家穷,到冬天就像被扔进冰窖里。
郭枢守在灶台边烧水,准备烧完后给父母擦洗身子。可刚将滚烫水倒出来,就听到屋里传来声闷响。
父亲从轮椅上摔下来,头磕在地上,正在痛苦地呻丨吟。
他捂住耳朵,不断摇头,可母亲笑声仍旧在他耳边回荡。他拍打着自己太阳穴,可是越是用力,那些他不愿意回忆起过去就越是清晰,不断提醒着他——郭枢,你父母死于阿尔茨海默病,死得毫无尊严,你是他们儿子,你逃不掉,有天你也会变成他们那样,先是变得迟钝,然后失去对精神、身体掌控,不再有自理能力,失禁、傻笑,成为活人累赘,活着牲口。不信吗?瞧瞧你自己,你才40岁,怎就开始健忘,丢三落四?再过几年,你就会成为当年他们!
“不!”郭枢跪在地上,额头狠狠砸在地板上。
他并非正向谁磕头,只是想赶走盘旋不去梦魇。
患上那种病?怎可能!
那种病毁他人生,现在又要来拿走他尊严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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