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承刚刚收到长沙王司马乂征辟令,洛阳如今暂时安定下来,由司马乂主持朝政。按理说这是个相当不错邀请,但是诸王混战已久,谁能猜到权柄又会有落于谁家?此刻站定队伍,实在不是个聪明法子。可惜杜家势寡,贵人有命,不去趟怕也是不妥。因此他才会跑来晋阳,邀王汶跟他同去,以壮声威。
王汶可没想那多,脸上笑意变得淡些,叹道:“官人选拔业已结束,过些时日,恐怕也要上京趟。可惜并州人才凋零,净是些庸人俗物。唯可用,却又不肯参加品评。”
杜承奇道:“不肯参加品评?何时又出现这等人物?”
看好友兴趣盎然,王汶自然也不卖关子,把之前渭山雅集事情说出来。听到有人能遇上神佛入梦这等奇事,就连杜承也不由惊叹:“还有这等异事?那梁子熙有给你回信吗?”
“尚未收到。就怕姜翁无法医治,让痛失英才……”
青山脚下,绿水湖畔,两位峨冠博带雅士对坐在亭榭之中。人面容清峻,风致翩翩,正端坐在玉案之前,抚弄台上凤尾长琴。另人身材相当高大,容貌却温顺可亲,单手持麈尾,随着音律轻叩掌心,副陶然若醉模样。
熏风习习,暖阳融融,婉转弦音引来巧舌雀鸟,在亭外啾啾不止,更衬得琴音悠扬,绕梁不散。如此曲三叠,曲声由急至缓,渐不可闻,当最后声琴音也消弭之时,那闭目聆听男子轻轻拍下手掌:“好曲《阳春》。烂漫清婉,可引百鸟争鸣。”
抚琴男子摇头叹道:“不如嵇叔夜远也。可叹《广陵散》,终成绝响。”
嵇康引颈赴死之时,曾弹曲《广陵散》,引得三千太学生同声请愿,无数慷慨之士甘愿替死。《广陵》琴谱虽存,却再无人,能与那绝世天才比肩。
若是其他人在晋阳王府中如此堂而皇之谈起嵇叔夜、《广陵散》,怕是会引来非议。且不说嵇康之死乃是文帝手笔,世人还多有传言,此事与当时司隶校尉钟会不无干系。而王浑故去亡妻,正是钟会侄孙女钟琰。如此尴尬往事,当然不会有人冒然提起。
正说着,个美貌婢女走上来,柔声禀道:“郎君,铜鞮姜府有人求见。”
王汶轻拍案几:“哈!来正巧。快请快请!”
不会儿,个年轻男子跟随在仆从身后,走进进来。那人面容平平,身量中等,连衣衫都朴素无比,打眼看去,根本无甚特色。见到坐在上座王汶,他立刻
然而说话这人,正是王浑之子。因此这番感慨,听来就非但不失礼,反而有些痛失知音拓落,更显得说话之人性情纯直,洒脱大度。
那高大男子微微笑:“茂深此言差矣。嵇叔夜遇仙而授《广陵散》,此等仙乐,也自该由他还与仙家。这才是饮啄,因缘果报。又何须为此惆怅?”
这番话借用志怪之说,又暗合佛理,让王汶面上露出些笑意:“安期所言甚是。”
面前这位高大男子,正是杜承杜安期,出身京兆杜陵。虽然门第不如王汶,但因同样喜好音律,深得王汶青睐。
看王汶面上不再有忧思,杜承轻轻摇麈尾:“能脱去俗务,畅游山水,才是人生乐事。可惜,还要往洛阳走上遭。茂深可要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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