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此在看到《金刚经》这部著作之后,两派自然也会生出截然不同反应。可惜孙泰清谈功力明显逊于裴褚,只是几句,就被抓住要害。“道可道,非常道;名可名,非常名。”是《老子》第章所书,若是以“假名之曰道”来解,岂不正中要害?裴褚这击,狠准异常。
见孙泰时语塞,他施施然扭过头,对梁峰笑道:“子熙,《金刚经》之论,当做何解呢?”
梁峰微微笑:“经中所说‘虚妄’,乃是空,而非‘有’、‘无’。”
这是什意思?不只是裴褚,所有人都打起精神。毕竟《金刚经》相传乃是佛祖入梦而来,而梁丰,正是它唯记载人。那他解释,自然也就是解读《金刚经》重要依据。
“天上有月千江月,敢问江中有月,还是无月?”梁峰开口问道。
轻轻放下手中象牙箸,裴褚笑道:“早就听闻子熙大名,晋阳疫病,幸亏有医寮才能避开祸事。此法若能传遍天下,实乃万民之幸。”
既然旁人发问,梁子熙正好也不用吃那些缺油少盐又没啥调料山珍海味,放下筷子答道:“裴中散所言甚是。”
裴褚不由噎,没想到这人竟然完全不恼他略过佛祖入梦之事,不过他话锋并未停顿,而是道:“只是这良法,与子熙所书《金刚经》大有不同。看经上所云‘凡所有相,皆是虚妄’,又云‘切有为法,如梦幻泡影,如露亦如电’,若如经上所言,岂不万法皆无?若是如此,名教何存?礼法何续?又何必施恩与人?”
“仲埔……”
知道裴褚开始找茬,王汶不由大感头痛,开口想劝。谁料旁坐着孙泰却开口道:“天生万物生于有,有生于无。若无无,何来有?名教出于自然,发于本心,自当归无。”
“这……”裴褚犹豫下,才道,“江中无月,只存月影。”
“镜中花,水中月,人皆能见。皆为虚妄。”梁峰答道,“这便是空。诸君只道月影为虚,又怎知天上之月为实?难道谁曾碰过天上之月?有从无中来,无是虚是实?若无是
这下王汶也不好开口。孙泰极崇何王之说,向来看不惯裴頠“崇有论”,对上动辄名教礼法裴褚,自然要搏上博。这是玄谈,不容旁人插足。
未曾想有人横插杠,直斥还是叔父之说。裴褚顿时也来精神:“夫造物者,有耶无耶?无也?则胡能造物哉?有也?则不足以物众形!万物本乃自生,方有‘自然’之形。”
这话出口,孙泰不由愣,这跟“崇有论”本意似有抵触,却又脉相承,并不好辨。想想,他才道:“水在地之谓川,蒸之谓雨,凝之谓冰。同物性,却生变化无常。无名,天地之始;有名,万物之母。万物始于微而后成,始于无而后生,此乃道也。”
“无也,岂能生神哉?道故不能使有,而有者常自然也。物所由而行,故假名之曰道。”裴褚挥羽扇,冷冷笑道。
名教出于自然,还是高于自然,是魏晋名士最常争论话题,也是儒和道之间高下之争。不论是何王还是竹林七贤,都更偏重自然,崇无见真。而已裴頠、郭象为首崇有派,则更看重名教,认为这些放诞之徒摧垮社会根基,若是没理教约束,自然也就没有社会本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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