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在数十年官宦生涯中,早已学会勾心斗角暗度陈仓过河拆桥种种伎俩,内心深处对授业恩师还是心存感激,也
他心中奇怪,可自己早就离开家门,身边能称得上亲近人,除长明个都没有,宋难言时没法千里迢迢跑回去察看,只能等几年之后自己当官,再派人回去探望,这探望,才知道长明早就挂冠离去,连辞官都未曾,不知所踪,没有人知道去向。
起初宋难言还派人多方打听,渐渐数年过去,他启蒙老师音信全无,又过十数年,宋难言觉得对方约莫是不在人世,在他权倾朝野之后,还曾回到故地,轰轰烈烈为他老师起衣冠冢,竖石碑,煞有介事拜祭番,掉几滴眼泪,缅怀他们师徒二人情谊,以表哀思和孝心。
谁知道这会儿他师父坐着本该由他新纳妾侍坐轿子进来,坐在他洞房夜床边,冲他微微笑道“你还记得吗”。
五雷轰顶,佛出世。
宋难言无法形容自己此刻心情。
“你还记得吗?”对方问道。
宋难言天赋异禀,过目不忘,当然不会忘记,只不过他没敢往那方面想。
明明死去多年人,怎会活生生出现在面前?
“你……”宋难言发现自己又能说话。“您,是老师?”
这个猜测出口,他表情越发古怪离奇。
在揭开眼前这条正红色绣着戏水鸳鸯盖头前,宋难言并没有特别波澜起伏心情。
毕竟他妾侍也收过好几个,这个固然清秀如兰小家碧玉,也就是仅止于此,他对妾侍素来不错,年老色衰也在后院里养着,她们若想自行离去也不拦着,比起那些动辄打骂妻妾侯门显宦,宋难言觉得自己是个无比厚道宽容人。
若是眼前此人温柔小意机灵识趣,他也不是不能多宠爱几年。
但是当宋难言揭开盖头,他结结实实愣住。
饶是见过大风大浪,他也忍不住蹬蹬蹬接连后退几步,张口欲嚷。
“何时与你说死?”长明挑眉。
“可……”
以常人寿命而言,长明此时就算不死,起码也得是耄耋老人。
但他非但毫无老态,眉目神色宛若当年初识,竟是模样。
宋难言也从他这位老师那里学过些道门修炼功夫,但他实在没兴趣,仅仅学皮毛,后来又得遇机缘,被赠予佛门丹药,据说修士吃能修为大进,他没有修为,也能青春常驻容颜不老,是以常人这个年纪早已垂垂老矣,宋难言却还如三十上下,若无意外,就算不能达到修士寿数,也能比常人长寿许多。
长明点头:“以为多年不见,你把给忘。”
“您不是已经……”死吗?
宋难言还记得自己去六义书院之后,还经常写信给长明,给他讲述自己见闻和在经义上学习。
长明回得很少,通常是他自己也有疑惑,才会让宋难言向书院大儒转达请教,通常寥寥数语,十封信过去能回封就不错。
但后来,宋难言收到书信突然中断。
下刻,他声音像被石头堵住,徒劳费力,却半点发不出来。
长明长袖挥,消除幻术。
在宋难言眼里,对方原本袭嫁衣也随之消失,男人青玉高髻,广袖长袍,俊丽如仙。
最重要是,有些眼熟。
不,是很眼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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