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临风微愣,容落云却乍然清醒。他层叠衣衫蹭着对方箭袖,垂眸瞧见其胸膛,抬眼对上其眉梢,已无处可避。
偏生这人先问:“宫主,怎在树上睡觉?”
容落云皱眉:“不是你说露面便下桩?”
霍临风又愣,随后忍俊不禁地扭脸喊道:“今日到此为止,下桩回千机堂。”
众弟子相扶远去,鸠占鹊巢也好,双鹰争梢也罢,树间只余他们相对。容落云冷脸下藏着尴尬:“以后少拿作赌。”将对方手臂拂开,拧身跃,酝着轻功燕儿似飞远。
霍临风命令:“叠罗汉。”这还不够,他去兵器架旁拎只竹筐,折回泼,洒满地铁蒺藜。众人骇得战战兢兢,他沉吟道:“何时二宫主经过露面,便何时下桩。”
弟子们有苦难言,那二宫主是最不爱乱逛,这摆明是整治他们。
如盖树冠里,容落云骑虎难下,哪能想到霍临风拿他作赌。无言片刻,他索性就这样待着,闭目倚树打起盹儿来。
个时辰过去,霍临风挺拔陪伴众弟子,纹丝不动。
又个时辰过去,有人摇晃,霍临风眼疾手快将人托住。
其他大弟子心绪,这是在较劲呢。
他逡巡而视,瞄到霍临风和队弟子挤在角落。
霍临风倚着树,想他号令千军不过嗓便可,眼下却连敞亮位子都需争抢。罢,他指东南角:“平地狭窄,上梅花桩。”
梅花桩练扎实下盘,属基本功,手下面面相觑不大情愿。霍临风见状跃上桩,道:“五招不落地便可不练,谁来?”
弟子上桩对峙,霍临风两招将人踹下,再来,仍是两招。他胸中火气腾升,沉烽静柝时兵将日日操练基本功,这帮子江湖人实在自以为是。
余温尚存,霍临风独留片刻,直看罢暮霭沉沉。
他寸步未移,铁心折磨之下又暗藏沉默关怀,众弟子抿唇咬牙,反志气愈胜。如此直至黄昏,梅花桩染成红梅色,他问:“能否坚持到日落?”
弟子们凸着青筋首肯。
霍临风满意地点点头,拾捡铁蒺藜,而后退居树下轻轻倚住。太阳寸寸西沉,红热霞光如百凤噬天,绚烂熏燎得睁不开眼睛。
他偏过头,轻攀树干纵身飞上,意欲躲躲漫天绮丽。
却不料,容落云小寐苏醒正茫然,叫他撞见树下旖旎。
沉璧殿中,容落云远远目睹,不知不觉咀尽盒中乳糕。他迈过门槛穿过行阵,水儿弟子恭声唤他“宫主”,他摆着袖、颔过首,至东南角寻棵密树。
容落云跃居树干,左腿蜷缩右腿轻晃,口衔片嫩青叶,继续观梅花桩之战。
霍临风独立桩心:“全部上来。”
来打,来二打双,无兵器内力之功,纯粹依靠拳脚平衡。众弟子雨点敲窗般啪啪落下,已然噤若寒蝉。霍临风这才落地:“人两桩,扎马步。”
容落云默念,桩子比人少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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