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必伺候沐浴。”他吩咐,“把吃食拿去分分,叫将士们都尝个甜滋味儿。”
待帐中徒留自己,霍临风仰躺在榻上,探手入怀,摸索出那条白果灰帕。他日日带着,舍不得擦汗拭血,偶尔摸出来看眼,仅图个心安。
秋已近半,白果树黄叶子落得厉害。
往常,容落云总将飘零黄叶攒起来,用线穿好,挂在檐下作秋叶帘子。今夕却无法,逗留长安城,而后便要奔赴塞北。
露水清晨,容落云梳洗完毕,在桌边端详那封密函,陆准为张唯仁换药,步三回头似,动作下,偷瞄容落云眼。
霍临风晓得,因此战场之上,他唯念头就是“杀”,刀剑无眼,人亦断心肠。可真到态势微弱时,也不必惋惜,战死沙场称得上死得其所。
只不过,他双亲健在,更有兄长,算不得无牵无挂。即使却家族这身,那烟雨江南,还有个他放不下人物。
他忽然笑起来:“离开西乾岭时,去跟容落云辞行,匆忙说几句。”
提容落云,估摸少爷心情能好起来,杜铮连忙接腔:“少爷,你怎说?”
霍临风咽下最后口:“说句大酸话。”
沙。”
杜铮盯着那手,骨节分明,伤痕也格外清晰,手指上血迹已经干涸,奇怪是,指甲和指缝沾着许多沙土。他问:“少爷,你手……”
霍临风说:“率三十名霍家精骑进攻,连上,还剩下十五人。”霍家精骑训练多年,战场上能以敌百。
那夜钦察部族突袭,开战以来,对方势强兵足,几乎没落过下风。为分散对方兵力,战线拖长,霍临风路杀到蓝湖。最近战,他率领三十霍家亲兵,酣战三日未眠,其实方才乃战胜回营。
而回来前,霍临风垂眸盯着手上沙土:“把战死弟兄葬在蓝湖边,亲手挖坑穴。”
他这般分心,难免失轻重,惹得张唯仁闷哼声。容落云未抬头,心知肚明道:“老三,你有何事?”
陆准反问:“二哥,你真要独自去塞北?”他不放心,那里正打仗,况且,路途中被抟魂九蟒追上该
他说——“天地之间,只爱过你。”其中有个“过”字,并非从那以后便不爱,而是做好最坏准备,即此番战死,他这生只爱容落云个。
如此话,他也没多少遗憾。
霍临风低语道:“昨夜月圆,容落云在做什?”
杜铮说:“二宫主做什不知,但二宫主定很想念少爷。”
霍临风浅浅地笑着,昨夜浴血奋战,顾不上想念那人,今日要补上才好。战事暂休,他也该睡觉,养养精神以待来日。
杜铮安慰道:“少爷,别难过。”
霍临风嚼着金皮饼:“这三十人,皆是无父无母孤家寡人,挑。”他总说霍钊“慈不带兵”,如今轮到他自己,“们去时,谁也未想活着回来。”
蛮子势盛,若再无场痛快胜仗,士气则会萎靡,所以近日这仗必须要赢,倘若全部身死,则刺激阖军将士发愤。
三十名尖子,伤亡半,若是未胜,接着打,哪怕只剩十个、五个、个……
杜铮到底是家仆,战场残酷见识得少,听这几句便已红眼眶,蹲下身,他为霍临风擦手:“少爷,您得保重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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