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旁人嘴里听见那人点滴,实属意外,亦实属惊喜。容落云忍不住笑,捧起碗用饭,进屋歇脚,那点笑意始终没散过。
他许久未合眼,驿站怕有不妥,直直赶路,已经跑死两匹马驹。梳洗过,他在人家炕上沾枕便睡,打着极轻极轻小呼噜。
待觉醒来,天黑着,炕边晾着大碗水,院里晾着洗净衣裳,容落云轻手轻脚地下炕,穿戴好,准备悄悄地离开。
包袱旁边,水囊灌满,还有包扑香糕饼。他心中感激,装好,离开前搁下锭银两。
再行千里,他就会到达塞北大漠。
妇人说:“塞北可广阔着呢,到城中还有八百里,到大漠话还有千里。”
如今正打仗,霍临风挂帅平乱,应该是在军营,容落云想想,他还有千里要跋涉。忽地,肚腹之中咕噜声,掩都掩不住。
众人哄笑,其中位农妇说:“都叫田大嫂,小公子,你去家歇歇脚罢。”
干粮早已吃完,容落云没有推辞,抱拳回道:“谢谢田大嫂,那打扰。”他拎着竹筐包袱跟对方回家,进门,见姑娘在桌边摆碗筷。
生人忽至,小姑娘羞得很,扭身便跑进屋里。田大嫂乐道:“小公子,成亲没有啊?”
岗地界,林中溪边,道月白身影蹲在那儿掬水。
周围有些人家,三三两两飘起炊烟,五六农妇来溪边淘米。走近,不知谁先看清,惊道:“河里有血呢!”
循着望去,位妇人喊道:“公子!你怎啦!”
容落云低着头,下下掬水,顾不上回答。农妇们跑来瞧他,米也不淘,叽叽喳喳地说:“流鼻血,快堵会儿!”
“唔!”容落云肩膀被扒住,失去平衡坐在地上,紧接着,块小帕塞住他鼻子,张暖和手掌抹去他脸上水滴。
那时候,是不是就能看见霍临风?
两日后深夜,塞北军营,将军帐内燃着好几支蜡烛。五更天,霍临风倚在榻上,屈条腿,手里掂着刚送来名册。
说是名册,实则是生死簿。上面记录着,自从打到蓝湖后大小战役,以及每个死去将士名姓。亡者,伤者,奔逃、失踪
容落云讷讷:“成亲……”也不知怎,他竟胡言这句,说罢张望四处,“大嫂,家里只有你和闺女吗?”
田大嫂说:“她爹平日在林中打猎,早去城里卖皮子换钱,她弟弟在关外参军,两年多没回家。”
岩厝岗距塞北千里,怎去那远地方?容落云问出疑惑,田大嫂笑道:“儿是个有志向,别处兵酒囊饭袋,他不屑与之为伍,誓要投入霍将军麾下。”
容落云问:“哪位霍将军?”
田大嫂说:“定北侯次子,儿说,他钦佩霍将军行军之道。”
“老天呦,长得真俊。”
容落云时赧然,站起来,有些尴尬地退开几步。枉他天地无惧,刀林剑雨,眼下竟在几名农妇面前手足无措。
见他月白纱袍沾染灰尘,头发也微微散乱,名妇人问道:“小公子,你这是赶路?从哪来,往哪去啊?”
容落云回答:“从江南来,要去塞北。”路未停过,愈往北,气候愈发干燥,水囊喝空后便直忍耐。
他询问道:“大嫂,从这儿到塞北还有多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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