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推开,来者是张唯仁。方才闹得脸红,容落云抬手掩面,有些难堪地低着头,双足还被霍临风拘着,他挣,却没逃离禁锢。
桌面上瞧着正正经经,桌底下,俨如风月场醉情宴,根本见不得人。
“将军,二宫主。”张唯仁礼数周全地开口,“听闻阿扎泰已被押入天牢,但还未过审。”
霍临风说:“是,陈若吟那边如何?”
张唯仁禀报道:“前日,长安城西侧角门换值,级校尉亲自登门丞相府。”
霍临风问:“你高兴什?”
容落云支吾不言,忽地小腿痛,霍临风在桌下勾他脚。他只好屈打成招:“没什,突然想起姐姐给你那盒药……”
霍临风神色息变:“不许再提!”
容落云说:“这两日,姐姐瞧眼神都不太对。”他怎能止得住,简直笑得花枝乱颤,“那眼神好似在说,弟弟可真不得。”
霍临风五内郁结,恨不得揪团棉花将耳朵堵住,正欲发作,桌下,容落云礼尚往来,用鞋尖儿勾他腿。他绷着不动,道:“随你说笑,你也只能过个嘴瘾罢。”
临着坊集间食肆,人满为患,晌午未至便已杯筹交错。二楼上房内,霍临风和容落云面对面坐着,守口咕嘟冒气锅,锅里炖着鲜香软烂羊肉。
容落云夹块,刚塞嘴里,烫得薄唇轻颤咿咿呀呀,霍临风抬眼瞧着,先忍俊不禁,而后幸灾乐祸,道:“睿王府顿顿珍馐,怎像个饿狠小叫花子?”
那口羊肉咽下去,容落云说:“许是当年做小叫花子时,落下病。”他指是初到西乾岭,和姐姐走散,孤身人在街上行乞。
容落云瞥眼窗户,紧闭着,连点缝隙都未留,伙计特意叮嘱过,门窗关严些,免得惹上麻烦。他问:“能惹什麻烦?”
霍临风说:“先帝驾崩不久,百姓谁敢欢声笑语,可眼下正值年关,是年到头最开心光景。”所以呢,“只能闭门锁窗,偷偷地开怀。”
这是递信意思,陈若吟兵马见不得光,拨拨从西侧角门进城,数日前霍临风安排精骑入林绞
那笑模样顿时收,容落云问:“什意思?”
霍临风答道:“还能什意思,说破大天去,那药也是给你用。”他脚腕转,将容落云双脚扣住,“待入夜点灯,宽衣登床,只能撅着任由欺负时候,看你还怎笑。”
容落云羞恼:“青天白日,你说什浑话!”
他好心虚,眼尾朝门边扫,生怕叫旁人听去。谁料,余光尚未收回,门外晃来道影儿,敲两声。
霍临风说:“进来罢。”
容落云哼声:“孟家人好厚脸皮,死便死,还想让百姓追思数月不成。”
转念,他想起霍钊战死后情形,尸身送回塞北城中,当时那般乱,百姓却全涌向长街,哭声几乎能把人淹没。守灵那几日,侯府门前百姓从未间断,人人奉只经幡,摞得恁高,下葬那日足足焚烧四个时辰。
容落云禁不住感慨,民心向背,是最遮掩不住。
稍抬眸,他看霍临风正大快朵颐,盯着端详片刻,抿着嘴无声地笑起来。霍临风有所感知,以为自己吃相不佳,搁下羊腿,擦擦嘴停住。
容落云却仍是笑,双肩抖动着,面庞被熏燎地浮层浅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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