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凌想也不想便跪倒在地,大声道:“臣,愿做橼桷之料!”
苗逵晃下,差点儿打翻手里端砚。弘治本以为他剖肝沥血、慷慨陈词番,想不到从他嘴里听出这个词儿来,弘治怔半晌才惊奇地道:“什?你愿做橼桷之料?”
杨凌俯首道:“是,臣文不能像刘谢李三公那般助陛下治国安天下,武不能统率千军万马、驰战于荒漠草原,扬威四海,是以愿做橼桷之料,能为陛下守得乡县、造福方百姓臣便心满意足。”
弘治听哑然失笑,只觉这个臣子虽有谋略,可是性子却直爽可爱,根本就是个愣头青,他瞥见杨凌说着话儿,双膝还在微微地打着颤,也不知是吓得还是在午门外跪,心中不由浮起丝怜意:“罢,今日让他午门长跪不起,在文武百官面前也算是惩戒过,此人还是要用,若吓得他从此做事畏首畏尾,可就得不偿失。”
他呵呵笑,说道:“起来吧,你有心和刘谢李诸位爱卿比较,这心气儿已是极高,他们也是从你这年纪,你这身份天天熬出来,当初如你般时,还未必有你今时今日雄心,所以你也不必自甘菲薄。”
在内殿见他,看来至少是没有杀头之祸。
杨凌被引到处殿前,小黄门躬身唱道:“禀皇上,杨凌求见。”
只听里边个老太监朗声道:“陛下有旨,宣他晋见!”杨凌跨进门去,只见弘治皇帝身着明黄色便服,立于案后正挥毫作画,旁边那个叫苗逵大太监磨墨侍候,这座御书房除他们再无旁人。
杨凌连忙抢上两步,跪倒在地道:“罪臣杨凌叩见皇上,罪臣万死!”
弘治恍若没有听到,他端详着画纸,提笔又勾勒阵,然后搁下笔笑道:“如何?”苗逵赞道:“陛下画笔力森森、神韵内蕴,实是大家之作。”
他说着绕回书案后,提笔在画上题下“森森千丈松,虽磊砢多节目,用之大厦,终是栋梁之材”行龙飞凤舞大字,然后递与杨凌道:“这张画朕就赐给你,愿你记得今日说过话,时时自省其身,呵呵,你退下吧。”
杨凌莫名其妙地接过弘治墨宝丹青,神情有点儿茫然,皇上把自己
弘治哈哈大笑,说道:“你懂些什,呵呵,杨侍读,你来看看朕这幅画如何?”
杨凌见他谈笑晏晏,对自己抗旨事绝口不提,心中不禁暗暗奇怪。他忐忑不安地应声,起身凑到弘治面前向御书案上望去,只见纸上绘着座山峰,峰上树木丛生,山巅浓墨缓出棵笔直青松,似欲直插云霄,远处隐隐尚有山峦起伏,整幅画虽然简单,笔力确实不俗。
杨凌不懂画,可他前世好书法,古诗词记得极多,眼见这副山水浓淡相宜,可是却无法评价,便取巧道:“陛下功力雄厚,更难得是这副丹青寓意深远,志怀天下,看这森森千丈松,虽磊砢多节目,施之大厦,必是栋梁之材啊。”
弘治眼中闪过抹异色,淡笑道:“杨卿莫只看到这株奇松,你瞧这山上树木,有细而直,可做椽桷,有笔直粗壮可作栋梁,但是更多却是那歪歪曲曲奇形怪状,便只好劈做烧柴。”
他悠悠笑,唇角却噙着冷意:“杨卿,你是愿作栋梁之材、椽桷之料还是捆劈柴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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