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年过年时他还曾随父亲去看望过这位老公爷,当时朱老公爷第十四个玄孙在楼阁内放炮仗,气得老家伙提着鸡毛掸子追着玄孙子满大院乱转,那可真是健步如飞,怎才半年功夫竟然苍老成这样?
王守仁又惊又疑地急步迎上前去,深施礼道:“守仁拜见朱老公爷,老公爷身子向安好啊?”
“什?”老公爷声如霹雳,嗓门儿倒够大:“别跟蚊子哼哼儿似,老人家听不见!唉,岁数大啦,今年都奔八十人啦,眼也花啦,耳朵也聋啦,是看也看不见、听也听不着……嗯?你是谁家后生啊?
孝孺为持正统诛十族而不悔,如今王家为江山社稷又何惜此头?”父亲王华话又在耳畔响起,王守仁想起那个计划,心中不觉有些紧张。
他自幼好兵尚武,可是还从不曾上阵杀敌,亲历厮杀,而今日要做事,无异于火中取栗,要冒着天大风险,旦事败,谋划此事李东阳、王华满门都有被抄斩可能,以王守仁定力,想及此事也不禁心中忐忑。
若要不加税唯有不迁陵,若想不迁陵唯有证明金井不曾被人动过手脚,李东阳无奈之下,请来挚友王华,晓以国家大义,与他定下个险计:瞒天过海调包计!
金井土样现存于礼部,而王华是礼部仅次于王琼最高长官,虽然这金井土壤看管甚严,但以王华身份想要调包至少有七成把握。
最难却是王守仁,他是王华之子,同时也不是个谜信风水酸儒,李东阳料定由王华出面必可劝得他共谋此事,但是难就难在勘陵钦差有三人,而并非王守仁个,想要手遮天换掉泰陵取回土样可就困难之极。
李东阳与王华商议,要王守仁见机行事,随身携带包土壤,待取帝陵金井土样后,找机会将土样换掉,然后通知暗中跟随府中亲信家人,由家人快马赶在他们前边回报李东阳、王华,二人只要听到王守仁得手消息,立即赴礼部由李东阳缠住王琼,王华负责换土,钦差之行,仪仗相随前呼后拥,本来就极难避开别人耳目,而帝陵所在又不远,当日便可往返,时间上也未必那从容。
所以王守仁任务不但凶险,而且极其艰难。但帝陵内情形到底如何,就连李东阳、王华这样博学才子也不甚然,那时既没有帝陵可供参观,更没有帝陵图纸供人参研,李东阳能临时想到这个点子,已是急智,实在无法制订更详细计划。
王守仁想到这儿不禁叹口气,成国公门忠烈,自洪武朝至今,已有三位国公死后封王,圣眷极隆。这代成国公朱刚年纪虽老,人却不糊涂,是个老人精,王守仁可不敢保证能在他手里做下手脚,不但老国公若是不肯放水,成功希望就渺茫之极,就是眼前这位瘦竹竿儿似翰林,观其言行举止,似乎也不是简单人物。
王守仁想到这儿不禁扭头瞧严嵩眼,不料严嵩也正偷眼瞧他,两人目光碰,立即各自心虚地飘开,各怀鬼胎打着自己算盘。
就在这时,顶八抬大轿吱悠吱悠地来到午门,后边跟着八名侍卫,轿子落地,管家掀轿帘儿,扶出个白发苍苍老人,身着蟒袍、腰束玉带,走起路来步三摇、颤颤巍巍,王守仁见不禁大吃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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