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来事,宿笠已经很少回忆。
如今韩家早就不存在,被阿颜普卡盯上猎物,自然没有幸存道理。西凉人要做车马行生意,要在城里无声无息布置人手,不掰倒荆州根深蒂固势力搅乱局势话,作为外来者很难立足。
刀客摸摸脸上疤,他已经忘那小公子长相,只模模糊糊记得声音。他也回头找过韩家、找过那家染坊,所以他发现韩家没,染坊则是几易其主,已经变成家织锦坊,当年管事东家也不知道去哪里。
想要寻亲,只剩下个途径,那就是阿颜普卡当年提过,在山中救他娘江湖前辈。
宿笠原本对自己身世没有多少兴趣,双亲都已去世,他又心追寻刀法武道。
然而他越是不容易死,小公子就越发没轻重,打其他小厮十鞭子,抽他就是五十鞭子。
其余奴仆狗仗人势,也要踢打他。
慢慢他再也爬不起来,整天都在养伤,他住在阴暗地窖旁边,小公子读书被看管得严格,脾气上来没处发就带着人过来把宿笠顿打。因为打别人会死,打这个不会死,免被长辈唠叨。
打多也没意思,就火烫、钝刀子割。
没人跟他说话,宿笠逐渐连话都不太能说,他不知道过去多久,也不知道自己为什还活着——
如果不是念着孩子长大之后还能捞笔卖掉钱,未必肯容她直带着孩子。
结果她这早就……她不敢死,更不想死。
挣夜命,死死地抓着儿子,最终在个落雪清晨咽气。
尸体就被抬出去,当晚染坊小管事叫来人牙子。
这日夜工夫,宿笠连口水都没喝上。
如果不是这番变故,宿笠甚至不会想到去荆州附近山里走圈。
在阿颜普卡留下线索里,宿笠顺利地找到个渔村,发现个对山神种种忌讳说得头头是道老人,这个村子不修山神庙也不好好雕神像,那位老人有个
他在韩家待五年多,感觉却比后来活几十年都要漫长。
阿颜普卡出现那天,下很大雪,很像宿笠父亲忽然不见那天,也很像母亲咽气那日。
这个西凉人,自称姓费,是以流亡北地世族名义出现。
他带来匹千里马,还要跟韩家做些生意,而韩家掌握荆州军马贸易。
宿笠在那日爬出地窖,扒在低矮窗户边看天空,阿颜普卡眼就看出这个瘦得只剩皮包骨头孩子有极好练武根骨。
在被人牙子带走时候,他甚至是感激,因为人牙子不仅点头同意买他,还给他块饼。
那是快要饿死时候,吃到嘴里口饼。
宿笠被人牙子带着卖到荆州,当时世族豪强韩家有个六代单传独苗苗,宠得无法无天,六七岁年纪,就折腾到家仆苦不堪言,身边小厮遍体鳞伤。韩家直接在人牙子手里口气买十个小厮,全部给家里小公子,随他怎折腾。世仆为争地位抢着往小公子身边凑,可是小公子发脾气时候要打人要踹人要折腾人时候,就是外面买来小厮遭殃。
宿笠身上伤痕吓人,不是因为他受到欺负最多,而是他活得最久……
不管受什伤,发热多久,最后都能熬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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