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衣衫自然是好衣衫。
最上等红绡织金料子,薄如蝉翼,覆在身上便是连人皮肤下血管淡淡微青都能透出来,这般轻薄,在烛火之下却依旧红得宛若段夕霞,点点金箔闪闪发光,恰是霞光中丝丝缕缕夕阳余晖。腰间是条掌宽金带,缀着大大小小无数红宝石与金刚石,下方则是缀着排叮铃作响金铃铛并着金流苏,不过稍稍动,便能听到串细碎空灵不定铃响。这乃是如今金水河畔最时兴胡蛮舞衣,上衣只有条细细窄窄布料,堪堪只把胸口缠住,穿上后大半截腰身都是裸在外面,腰间饰以华美腰带,上缀小铃,下半截用那半透不透绡沙绸缎做个笼裤,脚踝上还要扣上无数细细金镯与宝石链子——这等,bao露荒*衣衫,金水河畔干练老鸨也只敢等到夜深人静,设上只有熟客才可进去“香室”才许姑娘们穿上进去见客。
可如今,这样套不伦不类,伤风败俗,下流至极舞衣,却直接被呈给理国如今最受宠不过四皇子季雪庭。
而且……季雪庭还得穿上它。
他不得不穿上它。
番外——
三千年前。
宣朝末年,理国八州二十七城大乱,岁之间接连遭逢瘟,涝,蝗,地动四灾,王气凋零,民不聊生。然而即便是这样,那食不果腹流离失所百姓与无人收敛饿殍,也没耽误理国上京达官贵族们于朱门之内达旦欢宴,还有那金水河畔灯火通明夜夜笙歌。
又是日夜色渐晚,蒙蒙水汽在金水河河面上慢慢弥散开来,水雾里依稀还染着河畔大大小小无数画舫里女伎们脂粉香。而在这水汽之中,那自河道中心缓缓驶来,挂着天香阁招牌那艘花船又格外显眼些,偌大艘船上修着繁复精巧小楼,楼中灯火通明,缀着珍珠宝石彩幡在无数花灯照耀簌簌飘动,倒影在水面上,金光流转,宛若琼宫玉阙。
窗外琴声,歌声,行酒令,调笑声混在那水汽与香气之中沁入天香阁内间雅间之中,烦得房中之人忍不住皱眉。
——半月前,大病初愈他好不容易去进学,刚好凑上参知政事家二公子刘恒赛马赌局。季雪庭当时也是在宫中喝苦药喝好几个月憋得狠,听到赌局捋着袖子便要跟。定赌筹也简单,若是刘恒输,要输给季雪庭十万钱,而若是雪庭输,则要找个地儿穿上女装给自己那干纨绔浪荡狐朋狗友端酒喝。其实这赌局本来是不应当有什闪失,说是赌钱,倒更像是参知政事那边借着赌局给季雪庭送钱玩。
毕竟所有人都知道,四皇子是真得宠,不久前刚从他皇兄那讨匹举世无双神驹。那匹马跑起来宛若乘风,京中其他凡马见季雪庭那匹,莫说是与它比试,便是靠近些都会被那匹马威压吓得瑟瑟发抖,压根不敢上前。
然而偏偏就是这简单赌局,
“这就是刘恒那厮送来?”
季雪庭瞪着面前玉托盘上衣衫,脸色微沉,说话时语气自然也不太好。
刘家小厮手立即便开始抖起来。
“回,回禀,四皇子殿下,家,家公子说,确实就是这件。”
那小厮显然也知道自己送来玩意实在不像话,好端端个少年几乎已经快吓得说不清话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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