潮声里,有人光着膀子,用力拉风箱,空气被压进炉腹里,鼓起丈多高火,把小破木屋屋顶“呼啦”地烧大块。
“好没?不就是补个剑刃吗?怎还磨磨蹭蹭。”
君长唯晃晃空大葫芦,连声催促。
“催催催,赶着去死啊!”
拉风箱小老头松手,转过身恶狠狠地瞪他。
咔嚓咔嚓。
连串密集金属细鳞碰撞声,两人手腕上夔龙镯活过来。
夔龙伸展身体,师巫洛腕上咬住仇薄灯腕上。两组夔龙交错,如条扭曲衔尾长蛇,将两人手腕锁在起,密不可分。
仇薄灯束发绳断。
黑发如瀑,漫过他素雪般肌肤。他衣服散,露出小半冰瓷般后背,红襟斜滚过他线条伶仃肩胛骨,仿佛死在破茧刻白蝶,蝶翼上流着血。散下来黑发覆盖过雪与血,垂到静默苍白月影上。
源源不断黑雾从仇薄灯衣上涌出,无数厉鬼无数怨毒无数不甘冲破禁锢它们皮囊,狂笑狂嚎。
它们冲出月影束缚,原先还平静得没有丝波澜沧溟刹那沸腾,风吼海啸,怒涛化作恶鬼,倒卷向天空明月。
修罗地狱般景象里,只有师巫洛与仇薄灯待这小片海面是静。
这种静岌岌可危。
仇薄灯口咬在师巫洛肩上。
“接住。”
仇薄灯仰起头,深黑瞳孔印出撑起身师巫洛。他银灰色眼睛像冰湖,能把人影清清楚楚地倒影出来。白月高悬在他背后,年轻男子身体消瘦而不单薄,投下阴影能将人整个地笼罩。
笼住,接住,抓住。
“就这说好。”
仇薄灯笑起来,笑得浑身乱颤,衣襟半散,红衣簇着新雪般肩头,节锁骨沁满冷汗。
“你当初同时打百把刀百把剑也就三两下子功夫,怎在海边窝个千把年,就退步到连风箱都拉不动地步?”君长唯蹲在窗棂上,“真成把老骨头?那看你进棺材可要比早。”
“呸!”小老头气不打处来,“太剑是那种破铜烂铁能比?你有功夫说风凉话,没功夫过来帮?”
“没办法啊。”君长唯诚恳地说,“按你外边挂牌子,
两个人半跪在海月中。
月影随时会破碎,周围惊涛骇浪随时会吞没他们,他们随时会起沉到那无日也无夜海底。
………………………………
海浪拍击黑石,破碎成白色水花。
呼——呼——
他咬得又凶又恨,牙齿透过衣衫,咬进血肉。衣下肌肉劲瘦结实,堵住几乎要涌出口绝望呼喊:
爱。救。
信。
师巫洛手横过他后背,把人压得更紧,更密不可分,腾出右手重新抓住他又冷又硬左手。仇薄灯手攥得关节森然发白,血从指缝里渗出来。师巫洛用力分开,将自己手指与他手指相扣,指节烙着指节,皮肉碾着皮肉,不留余隙。
仇薄灯没有丝血色手指蜷缩,在他手背上留下长长血痕。
“别骗。”
师巫洛把拉起他,将人死死按进怀里。
仇薄灯在他怀里笑得上气不接下气,笑得浑身颤栗,颤栗里每节骨头每块血肉都在泛起让人发疯疼意。
疼得越狠,笑得越疯。
黑潮冲天而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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