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见两块暗红色金属附在老天工背后,虫子样,缓缓钻进皮肉和骨骼里。他整块后背都皱巴巴,仿佛血快要被吸干。老天工随手把君长唯麻衣撕大块下来,往背上扎,盖住狰狞老朽皮肉。
“死不。”
他淡淡地说,将柄剑连带剑匣扔给君长唯。
君长唯接住看:“万年若木?你这个老家伙真够有钱……”
手腕振,道寒光滑出来。
…………………………
海潮点点退去,黑石屹立在沙滩上。
君长唯踏上这隐藏在沧溟海中孤岛,远远地就看到岛上唯座小木屋歪歪斜斜地倒在地上,大半个屋顶都不知道被吹到哪里去。
太阳穴跳,君长唯急掠而出。
“矮子!矮子!”他冲到倒塌房屋边,袍袖挥,将木板砖头扫到边去,“死没?!”
南疆与清洲相隔何止万里?
他不知道那个人会不会来,也不知道那个人能不能赶到……山花年复年地开,旧人却未必直都在。
可那已经是最后丝希望。
“你接住。”
仇薄灯轻声说。
人中间。
他在万众簇拥中孑然身。
他要死。
没人救得他。
出乎意料地平静,若无其事地跟左月生他们起走过长街,起踏进高朋满座溱楼,在最奢靡最热闹地方,分秒数自己死期,杯接杯地饮尽烈酒,饮尽却什反应都没有。
完好如初太剑在月光下静如秋水。君长唯侧转长剑,从旁侧看,能够看到隐约有无数精密暗纹隐在剑身中,重重,如流水,如冰纹,浑然天成。
“封魂纹补好,”老天工蹲在残梁上,打焦土里刨根烟杆出来,随便擦擦,便吧嗒吧嗒地抽起来,“但这玩意,既然解开过两次,作用就小。不
“你都还没死,怎可能死?”从铁炉碎片里颤巍巍伸出支干瘦手,“砰”声,按在地上,又矮又瘦老天工把自己从废墟里拔出来,呸呸呸地往外吐黑炭,“格老子,老子还等着用你天灵盖当夜壶。”
“谁用谁还不定呢。”
君长唯听到他还能中气十足地吼人,悬着心顿时放下来,笑骂道。
“那还用想?”老天工横眉瞪眼,“老子就是个铁匠,你个刀客跟铁匠比命长?嘿,怕不是脑子进水。”
“得吧你。”君长唯转到他背后,仔细打量下,“你这赤甲再多用两次,就得给你买棺材。”
师巫洛凝视仇薄灯眼睛。
片刻之后,他环住仇薄灯脊背,把人拉向自己,侧头聆听仇薄灯心跳……仿佛只有这样,才能确认站在他面前人不是个幻影。仇薄灯感觉到按住自己脊背手指轻微颤抖,在恐惧,在害怕。
犹豫会。
仇薄灯抬起手,慢慢地回抱住他。
夜凉也,月如水。
就像在大火中冻死人,从骨头到灵魂都是冷。
就大醉酩酊吧,就且歌且舞吧。
左月生和陆净挤在胡同出口探头探脑,他靠在墙上笑,想着,歌尽,舞散,火点燃,就该把自己放逐到没有人烟地方。可是不甘心啊……他在溱楼听那多遍《孔雀台》,徘徊复徘徊。
他在等。
有个人说,会接住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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