炷香后。
天池湖心石亭。
“有个问题,”陆净举着镜子,边对光仔仔细细地端详自己英俊潇洒脸蛋,边愤愤不平地抗议,“明明没眼色是不渡秃驴,为什摔得比他还重?!这不合理啊仇大少!”
“好问题,答案是也不知道。”
仇薄灯罩件黑氅,懒洋洋地回答道。
拢住梳好头发,仇薄灯放下木梳,抽走缠在腕上发带,绕两圈,缠紧后,打个结。他确不擅长这些小事,可十二年下来,多多少少也能学会点。世上那多事,若有心去学,纵使不精深,也不至于全然无处下手。
全看愿不愿意罢。
“这次就算是祸害,也不许你拆。”
说着,仇薄灯就想从镜子中再端详下,束得怎样。
就在这时,门就被敲响。
时半会,也无法断定阿洛堕为恶鬼后,到底会处于什状态。
走步算步吧。
找到就好,剩下总归是有办法。
仇薄灯想。
他按住师巫洛肩膀,说句“不要动”,然后起身,转到师巫洛背后。师巫洛下意识要偏头看他,却被他制止。温热身体略微靠近,绯红衣袖擦过脸颊,仇薄灯探身伸手,取走放在矮案上梳子。
微凉指腹擦过手背,扶住歪斜玉簪,替仇薄灯将它正正。师巫洛收回手,晓晨光照在他脸上,眼睫在瞳孔中投下淡淡影子。
“烫吗?”
仇薄灯垂下眼睫,张开手指,遮挡落到师巫洛脸上光线,问。
师巫洛没有回答,只是轻轻亲吻他手指。
他其实不知道自己刚刚说什,也不明白那三个字含义。
“要不你问问他?”
陆净瞅眼坐在他旁边,垂眼持扇,焙火温酒年轻男子,后者察觉到他目光,
“——仇大少爷!仇大少爷!”不渡和尚声音打门外传来,“新婚结束没?们可以进来吧?”他喊没两声,就隐约有陆净压低嗓子,骂他个蠢驴,两人吵嘴,不渡和尚再次抬高声,“要是还没好,贫僧和十过会再来……诶!十你跑什——嗷!!!”
天池山,古梅林。
两声猿嚎惊飞鸟。
日光下照,雪地上两个人形大坑分外招摇。
…………………………
条缀银绣玄黑发带摇摇坠坠地缠绕在仇薄灯腕上,纤长手指穿过黑发,将比以前长许多头发打散。
木梳上下,慢慢整理散开头发。
动作虽慢,却不再生疏。
梳梳到尾。
二梳白发齐眉。
只是本能地说。
……想要让眼前这个人高兴。
恶鬼本该只能在吞食血肉和恶念时候,获得短暂平静,可在这个人身边,他无需血肉也无需恶念,就能获得安宁。这个人喜悦,这个人温度,这个人面容,这个人声音……切切,如沸水遇冰,抚平所有不宁。
欲念不可止,心灯如悬镜。
仇薄灯仔细地观察他会儿,又把手贴到他脸上,确认过日光对他真没有影响,才放下心来。略沉吟,仇薄灯觉得这有可能是若木灵傀作用,也有可能是曾经天道身份在起影响……从之前几天天池山红梅夜开来看,他意志似乎还能在冥冥中影响天地万物,可他又受大荒影响和牵引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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