短短三十二年,奠定他生二三千年色调。
他自己重新走过,倒不觉得有什可后悔地方,做得好做得坏,都是他选择,都是他自己担结果。可在即将接近幽冥时候,他忽然开始害怕,数千年下来,他就算再怎对自己有信心,多多少少还是变些。
……他还是最初由娘亲手把手,笔划,写“江湖”孩子吗?
……他还是枎城
若是前者,自当举杯相庆。
可若是后者呢?
……随着神君入荒,而与仙门保持冷漠关系妖族;渐渐淡出视线月母、牧狄;已经恢复神智,却只书信往来,寥寥几笔仇薄灯……太多太多幽暗晦涩事情潜藏在岁月向前美好面纱之下。
陆净不敢也不愿深想。
就这样吧。
——他永远也成不佛。
可他坐在山水之间,肩停凫徯,神色平和,陆净却觉得他比以往任何时刻,更像尊活生生佛陀。
“明白。”陆净说。
他松开笔,看它沉进江中。
许久。
小,如此脆弱,如此孤独。
“所以,人们求神拜佛,以此为寄托。”
不渡和尚俯身,从江水中拘起捧水,水荡漾着盈盈月色:“为神者悲哀,就在于这里……祂们如此强大,如此可怕,连名字也是祭词祀语。那些哀凄哭声,绝望呻吟,便能通过这样方式,传到祂们耳中。”
所以,太古之古,家家有巫,人人皆巫,上下相通,明神往来。
所以,要剑断平生。
就当做是天道受够人言纷杂,受够谁都可以随意地、漫不经心地议论亵渎他神君,所以他把神君切都据为己有,连只言片语都舍不得留给人间。
可黄泉路很长。
天地重定后第二个千年,陆家十郎下黄泉。
人死之后,魂魄要把生前走过地方,逐走过遍。飘飘忽忽间,他走过枎城,走过烛南,走过梅城,走过许许多多山许许多多河。生前经历切,就像从沙丘里浮起石头,那样清晰然。
最开二十年,药谷繁花似锦,尔后十二年,人间天地惊变。
“只是……”陆净低垂着头,顿顿,“不渡,你知道风花谷和厌火岛开战吗?”
不渡和尚转动佛珠手顿。
陆净望江水将笔端未散浓墨晕开,又冲散:“只是有些害怕。”
怕什,他没说,不渡和尚却明白。随着时岁流逝,人间更迭,纷争忽而起,又忽而平息,些事情回首再看,便带上不样色彩与意味。神君与天道离开人间,到底是他们厌倦,还是……
这个人间神君无处容身?
要把过去全都焚尽,也要把未来付诸于火,要把神君切从世上抹去,要世人再不能向神君悲哭祈求,要世人彻底忘,这世上还有这尊神……不要再记得他名字,不要再称颂他名字,不要再记得他历史。
爱他也好,恨他也罢,都终止吧。
“十,”不渡和尚松开手,让那捧水回归江中,“不要再写。”
“让他解脱吧。”
月光照在不渡脸上,面色如玉。他琉璃身在重定天地夜晚碎去,他戒疤在退出佛宗后散去,他成没有受戒没有僧牒和尚,发下不超度尽世间冤魂恶鬼,不证菩提宏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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