荡,新房子也被弄得像旧房子。开始,孩子学走路时候,他们还十分小心,不让孩子离鸡窝太近。到后来,他们慢慢淡忘恐惧,对这种气味也习以为常,孩子在开始换牙之前常常钻进鸡窝里玩耍,鸡窝铁丝网早已朽烂,片片脱落下来。天使对孩子并不比对其他人更和颜悦色,但能温顺地忍受孩子最天才恶作剧,像条无精打采狗。他们俩同时感染水痘。给孩子看病医生没能克制住诱惑,用听诊器给天使也听听,结果在心脏里听到呼呼声音,在肾脏里听到许多杂音,他还活着简直不可思议。医生认为最神奇是,他那对翅膀长得十分合理,在完全是人肌体上显得那自然,让人觉得别人没长翅膀反倒难以理解。
后来,孩子去上学,天长日久,日晒雨淋,鸡窝早已变得破烂不堪。天使拖着身子爬到这里,爬到那里,像只没有主人垂死动物。刚用扫帚把他从卧室里赶出去,转眼他就又出现在厨房里。他似乎能同时出现在好几个地方,人们开始想,这家伙是不是会分身术呀,能在房子里每个地方都复制出个自己来,埃莉森达终于失去耐心,她失态地大叫,说住在这个到处都是天使地狱里简直是种厄运。天使几乎已经吃不下什东西,昏花老眼变得十分浑浊,挪动时候经常撞到柱子,翅膀上只剩下最后几根光秃秃羽毛杆。佩拉约扔块毯子给他,又发善心让他在畜棚过夜,这时他们才发现他整夜都在发高烧说胡话,那些话很像是古挪威语。他们感到吃惊,这很难得,因为他们想到,他快死,就连那个无所不知女邻居也没告诉过他们,该拿死掉天使怎办。
然而,天使不但度过难挨冬天,到太阳开始露面日子,他甚至好起来。连好多天,他躺在院子尽头个谁也看不到角落里,动不动,到十二月初,他两只翅膀上长出羽毛,又大又硬,就是那种又老又丑大鸟羽毛,倒像是又遭遇场横祸。但他肯定知道这些变化原因,因为他非常小心不让人注意到自己变化,不让人听见自己偶尔在星光下唱水手歌。天上午,埃莉森达正在厨房里切洋葱准备做午饭,阵风从海上吹进来。她从窗户探出头去,吃惊地看见天使试图飞起来。他动作笨拙,趾甲在菜园里刨出道深沟,难看翅膀在阳光中滑行,在空气里找不到依托,差点儿撞翻畜棚。但他终究飞起来。看见他越过最后几幢房屋,不顾切地扇动着他那对老兀鹫般大翅膀,不让自己掉下来,埃莉森达松口气,为她自己,也为天使。她就这样看着他,直到切完洋葱,直到什也看不见,因为从这刻起,他不再是她生活中累赘,而变成海平面上个令人遐想点。
九六八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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