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后他把脸转过去,再也不理。
郁明磨蹭会儿,终于离开。
陈荏在黑暗中独坐,他想很多,那些刻意被他遗忘记忆原来从未消失,每个细节都清晰如昨。
他像是个无影无形旁观者,痛惜地望着那个被残酷对待少年,却帮不上点儿忙。
高下学期,退学前最后两个月,陈荏很少有不带伤时候。
真很大,他为此挨过骂和打,初开始承认犯错时总是像筛子般抖,牙齿割破舌头,还几乎尿裤子。
后来就好些,他渐渐地像个正常人,然后像个爷们儿。
个人要吃多大亏才能学会抵赖,又得吃多大亏才能改正它?
陈荏望着郁明,那眼神几乎是苍凉。
“陈荏,你吓着。”郁明害怕。
郁明是不会认错,他那时也不会。
推卸责任或许是人本能之,个两岁大孩子如果把桌上水杯碰翻,看到妈妈瞪眼,也会说:“是小狗干”。
妈妈就会教育他:“做错事要说对不起,勇敢承认才是好宝宝。”
而个孩子如果从小动辄得咎,那他不但战战兢兢,还会近乎无耻地抵赖和狡辩。
因为认错就会受罚,受罚就要挨骂、挨打、挨饿,所以不能认,丁点儿小错都不能。
”
陈荏打断:“你是来认错?不是就别说话,要出去,要上床睡觉。”
郁明噎住,然后断断续续道:“……那时确看见林雁行,但是离得很远,他对那样凶神恶煞,不敢靠近……山上很多树,他们好些人,又在岔路口逗留闹腾几分钟,看不清……”
“……可能真记错,那初中同学也没有纠正啊!他也和样,隔那远真看不清!就算有错也不是个人错,是不是啊,陈荏?”
陈荏沉默地望着他,终于说:“没关系。”
脸上是被人掌掴出来淤青,小腿和腰上则是被人踹,
“没关系……”陈荏轻轻地说。
郁明问:“你相信不是故意吗?包括那天在床上泼水,结果你被教官……”
“别解释,说不清。”陈荏问,“你不回家?”
“要回啊……是听说你和老师出事,从家里偷跑出来,爸妈还不知道。”郁明说,“回去睡觉,明天再来。”
陈荏点头,低语:“那回去吧,路上注意安全。”
这个孩子渐渐长大后,这种特质会让其他人厌恶至极,因为他敢做不敢当,只会推脱,只会躲,只会赖,是个阴暗、懦弱撒谎精。
十五年前,陈荏就是这样撒谎精。
那些所谓同学肆无忌惮地歧视他,嘲笑他,侮辱他,发展到后来陷害他、殴打他,是因为他们知道欺负他不需要承担后果。
他没有家人,没有朋友,就算他忍无可忍寻求外界帮助,也没有人会信,撒谎精每句话都是“狼来”。
陈荏费很大劲儿才改掉撒谎抵赖毛病。
郁明喜:“你相信?”
“不信。”陈荏说,“但不在乎。”
郁明慌忙双手拉住他胳膊,两人对视,陈荏眼神奇怪得让人心慌。
“你……干嘛这样看着?”郁明问。
因为陈荏看不是郁明,而是十五年前自己,因此他悲哀、同情……又带着点儿怨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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