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
凡是鼻子灵
人都有体验，上校家经常烧好吃，尽管他家厨房深在院子里，看不见窗洞，但浓郁香气会飞，从锅铁里钻出，从窗洞里飘出，随风飘散，像春天燕子在逼仄弄堂里上下翻飞。香气驱散
空气里污秽，像给空气撒层金，像闪闪金光点亮人眼睛样，拉长人鼻子。有次
亲眼看见老保长在经过上校家门口时，抚着鼻头，冲着他家屋墙说句：
“又在焖蹄髈，他妈，这味道比女人胸脯肉还香啊。”
天晚上已经睡着觉，却莫名其妙醒来，月光下眼看见床头柜上放着根粗壮蹄髈骨，它散发出香气火焰似，比月光要亮。这是父亲给带回来，骨头上还挂着两坨肉，吃坨舍不得吃第二坨，不吃又念念不忘，搞得夜做噩梦，为保护这坨肉安全费尽心机。这是九岁那年事，因为这根蹄髈骨，这个多梦夜晚成最难忘个记忆，像那两坨肉已长在身上，消不掉。
老保长讲，上校每个月都要吃只蹄髈，每次蹄髈上都插着两副筷子。你总以为另副筷子是他老母亲。不对，老太婆是活观音，吃素，那副筷子是父亲。个月总有那
两次，父亲像被油肉香气吸走似，回家时也是满嘴油水香气，有时是身酒气。是小孩子，跟大人去东家蹭个饭，揩个油，是再通常不过。所以，好多次，父亲都想带去揩油，却回回遭到爷爷阻拦又骂：
“他少吃块肉不会死，要死你去死吧，别捎上他。”
蹄髈虽好吃，但鬼屋不好惹。爷爷再三叮嘱，那是个鬼屋，去不得。以前，对鬼屋害怕锁死蹄髈肉对诱惑，但自上校英雄形象映在心里后，诱惑像雪地里青草样冒出来。天晚上，豁出去，顶着回来被爷爷臭骂罚跪风险，偷偷跟父亲去上校家揩油。想不到，爷爷知情后非但没有骂，反而为没吃到蹄髈感到可惜。这个变化是惊人，像爷爷变成父亲。
爷爷讲：“百草不如木，百闻不如见。”
在后来多次去揩油经历中，吃蹄髈机会其实不多，多数时候是碗红烧肉或干菜蒸肉。至于爷爷讲什鬼屋，完全是瞎话，鬼扯！爷爷，你没去过不知道，你无法想象上校家有多洁净：水泥磨过地面比家每天擦三次饭桌还要光亮，夏天，赤脚踩上去要打滑；猫从外面回来，走到哪里老太婆抹布擦到哪里；吐痰，要吐到痰盂里；抽烟，烟灰要弹到烟缸里。这样子，洁净得纤尘不染，连蚂蚁蚊虫都待不住，待下去就要饿死，更别提鬼。只有冒失鬼才会来这儿，而且来也是找死，因为有观音菩萨镇着。
爷爷告诉过，上校生来就是个怪胎，胎位不正，又是头胎，他妈鬼哭狼嚎两天，血流脚桶都没把他生出来，最后靠观德寺和尚送半枝人参，给她补足口气才把他生下来。事后她去庙里谢和尚，和尚讲是观世音显灵救他们母子，句话叫她辈子迷信观音菩萨。她把观音像请到家，供在堂前，天天烧香敬拜，求菩萨再显灵，给她添丁。菩萨不灵，求不到，她去庙里跟和尚哭，和尚对她讲，人要知足，不要占前山还要后山，她是信。后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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