丈夫死于非命,她又去寺里找和尚哭,和尚告诉她,要没有菩萨保佑,死是她儿子,老子是替儿子死,不幸中有大幸,她也是信。再后来,听说儿子丢宝贝疙瘩——那时老保长恨死她儿子,大肆散布谣言,村里连只狗都刮到风声——她又去对和尚哭,和尚劝她,这叫大难不死必有后福,她又是信。总之,和尚讲什她都信,从头信到脚,信到死。
爷爷讲:“这老娘们,和尚送她口气,她还给菩萨生世,实诚得不像人,像菩萨下凡,所以叫活观音。”
活观音天天诚诚实实地给观音菩萨烧香,从家里堂前烧到后山观德寺,后来又路远迢迢烧到普陀山寺庙,求远方菩萨——远方菩萨会念经——把她儿子也收去,让母子同心同德,有福同享。
爷爷讲:“照理,他断根子,肉身清净,是最合适当菩萨信徒。”
但上校戒不烟酒肉和刀(手术刀),菩萨直不收,不要他,害得老太婆天天在菩萨面前苦苦讨饶。这个有体会,每次跟父亲去揩油,老太婆总是不停往碗里夹肉,目大概是要上校尽量少吃吧:他少吃块肉她少受份罪。为让老太婆少受罪,只要她在家上校律不吃酒,烟也是尽量少吃。倒是盼望上校吃酒,因为吃酒他会讲故事。后来觉得听他讲故事才是真正“揩油”,比吃肉还过瘾。只是,这样时节像蹄髈样,并不多见。
十二
必须是老太婆去普陀山时候,也必须是上校吃足酒、人高兴时候,他故事才会个劲地从嘴里噼噼啪啪出来,像酒气样关不住。那时候他必是满脸通红,两只眼珠像电珠样亮,手里夹着香烟,脚下盘着两只猫。空气里弥漫着烟雾和酒气,猫被呛得喵喵叫,他也不管。那时候他什都不管,只管抽烟、喝茶、打饱嗝、讲故事。
最欢喜听他讲故事,他闯过世界,跑过码头,谈起天来天很大,讲起地来地很广,北京上海,天南海北,火车坦克,飞机大炮,有是稀奇古怪、奇花异草。民国哪年,在哪里做什,有天发生件什事……他总是这样讲故事,有时间有地点,有人物有事情,情节起伏,波波折折,听起来津津有味,诱得蟋蟀都闭拢嘴不叫,默默流口水。给他和父亲轮流倒茶,有时也点烟,像他们勤务兵。
听上校讲第个故事发生在苏北皖南带,时间是民国二十九年,当时他刚当军医不久,部队驻扎在安徽马鞍山西北向大山深坞里。天夜里他被紧急拉上辆吉普车,车子开几个小时,不知到哪里,在个破庙里,抢救个从南京运来女伤员。伤员是戴笠手下,军统干将,貌美如花,却是冷面杀手,潜伏在南京城里,专干肃除汉*特务工作。常在河边走哪能不湿脚?这不,受伤,大腿、肩膀、小腹,三处中弹。算她命大,都不是致命伤,只是腹部子弹钻得深,必须破肚开肠。结果谁也想不到,取子弹同时顺带取出个七个月大男婴,因为营养不良,只有个拳头大,像只小猫。人小命大,他活,年多后他在上海又见到他,已经会满地跑。
上校哈哈笑:“这女人自己都不知道,她竟是怀有身孕。搂草打到兔子,当回接生婆,你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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