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校讲:“这年头命都不值钱更别说东西。”坚决不要。
女人甜嘴张,巧舌如簧,苦苦相求,搬出长官军令,执意要他收下。上校不犹豫,坚定不收,出绝招,亲自动手,把箱子端上车,逐客。奇怪,车里居然有只猫,懒洋洋趴在藤箩里,身绒毛虎斑,圆滚滚,对铜铃圆眼,亮晶晶,蛮好看。上校看着欢喜,对女人讲:
“若你真要送礼,留下这猫就好。”
女人眉开眼笑,把猫抱到他怀里。
从此,上校生活里没有少过猫,像领养是子女。
十六
爷爷知道上校很多事,也不知道上校很多事。
知道上校最多事必定是父亲,用父亲话讲:“你爷爷讲那些都是二手货,是漏给他,有些是他瞎说八道。”
这有体会,凡是父亲讲上校事爷爷不定讲得,而爷爷讲那些父亲都能讲,而且讲得更加全面,时间地点都有,听起来更过瘾。有些事爷爷讲到半,讲不下去,就叫去问父亲。问过很多,父亲也对讲过些,比如上校养猫事,上校跟解放军大首长结交事,都是父亲告诉。只是父亲是个闷葫芦,般不爱主动讲,除非去问,猫和首长事都是问来。
上校养第只猫是国民党个长官女人送他。
十七
因为养猫,喜欢猫,上校耽误过不少事,最大件事是错过投诚良机。
父亲讲,国民党打不过解放军,自北向南路败退,上校因此走马灯似,换过多支部队。九四八年冬天,上校部队换到江苏镇江,是驻防长江支海军部队,基地在金山寺附近,听得见和尚撞钟声,和尚也听得到部队吹军号。他白天在医院上班,夜里回公寓住,走路几分钟。天夜里他刚睡下,被两个黑衣人封住口,绑,拖上车拉走。下车又上船,下船又坐车,折腾个通宵。车子最后开进大别山区,个解放军营地,让他给位首长做手术。
首长胸部中弹,子弹夹在心肺之间,已经天夜,生命垂危。解放军请他给首长做手术,不做,枪在腰眼里抵着。上校知道,不做没活路,做不成功,也是死路条——因为他们势必会怀疑他是故意失手,害死首长。所以当时他跟这位首长样,命悬线,生死
这是九四六年秋季事,父亲讲,鬼子投降后上校又回部队去当军医——因为他不想杀人,只想救人。当时他所在陆军医院在东北抚顺铜关镇,天中午个少妇在两个勤务兵陪同下,乘辆美军吉普车来到医院。女人头戴呢绒软帽,披着肉色大斗篷,派贵妇人风头,见上校又是鞠躬又是磕头,感谢他救自己男人。问她男人是谁,她话说半,遮遮掩掩,只说是个长官,不肯指名道姓,不知道是因为官衔太高还是别有隐情。总之,个无名长官女人,长官因伤病未愈行动不便,托她来答谢救命之恩,谢恩礼物盛满只斗方藤条箱。上校看礼厚得很,不敢收。
上校讲:“这些大概都是鬼子手上缴来赃物吧。”
女人讲:“都是来路正经东西,你放心收就是。”
上校讲:“兵荒马乱多只箱子是个累赘。”不要。
女人讲:“这些都是值钱东西,可以长远留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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