姑妈又在擦眼泪,好像新月这去,是远走异国他乡,永不回来似。
“姑妈,您哭什?星期六就回来
服、书籍、文具装进皮箱,阖上又打开,打开又阖上,反反复复,生怕遗漏什必需东西。
“你呀,恨不能把整个西厢房都搬去!”妈妈有次闲着没事儿,踱进女儿房里,瞅着她收拾东西。
“可不,就跟要出门子似!”姑妈边帮她叠衣裳,边说,“到那儿,热啦,凉啦,都得自个儿照看自个儿。在家千日好,出外时难,什都得预备齐喽!”
“连这也带走?”妈妈问。她看见新月正在把那张镶在小镜框里照片往皮箱里装。
“横是怕在外头想家,带上你们娘儿俩这相片儿。没离开过妈呗!”姑妈替她解释。她解释显得多余,当妈应该是更理解女儿。
其实,新月想法很难说清楚。妈妈在照片上是慈祥而温柔,和她亲密无间,而不像在生活中那难以捉摸。她希望妈妈形象水远像照片中那样,带在身边,她觉得亲切。但妈妈显然不希望她把照片带走。“那就……给您留下吧?”她犹豫地把镜框又从箱子里拿出来,看看妈妈。
“甭给,没地方搁,”妈妈却淡淡地说,转过身去,踱出女儿卧室,到西厢房门口,又叹口气,“这大岁数,连镜子都懒得照喽,还瞅年轻时候相片儿?”像是自言自语,又像是向新月做解释。
解释!生活中需要这多解释吗?母女之间还用得着什解释吗?而妈妈和她却常常需要互相解释来解释去,很少可以直率地交谈,好像双方都在小心翼翼地相处,惟恐被对方误解,而结果却只能加深那层无形隔膜。她解妈妈脾气,却不解妈妈思想。许多事儿,妈妈态度往往变化很大,那不加掩饰流露出来感情和冷静下来之后解释简直判若两人,而妈妈真正想法是什,她却把握不住。她报考北大是经过妈妈同意啊,现在她考上,妈妈为什却并不显得高兴?那种漠然、无可奈何神态是掩饰不住,使新月困惑,不安,她觉得妈妈又变得使她不可理解、不可亲近。她听着妈妈远去脚步声,手里还拿着那张照片,不知如何是好。想想,只好又重新把镜框放在原来地方,切照旧吧。她和妈妈情感不知不觉又疏远,甚至对这个家也不觉得特别留恋。她就要走,离开这狭小天地,沉闷空气,开始崭新生活,北大西语系那神圣殿堂在等待着她!她盼望着暑假早点儿结束,早点儿走向新学校,像即将离巢乳燕,跃跃欲试地向往着蓝天!
现在,这天终于到,她该走!
西厢房里,新月已经把自己行李准备完毕:只旅行袋,只皮箱,只装着脸盆、牙具网袋。她在梳妆台前再照照镜子,装束也已经齐整:上身是件白府绸长袖衬衣,下身穿条毛蓝布工裤,掐腰,长背带,前胸呈弧形边儿,把衬衣束在里边,显得身材更高些,也更精神;脚上穿着那双新买皮鞋。她再照照自己脸,由于兴奋,洁白细腻面颊泛起淡淡潮红。发辫是精心梳理过,没有丝乱发。再也没有什可以耽搁,她可以动身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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