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粉丝那种只配做填充料东西,只要两盘肉片和小碟糖蒜,吃片肉,再咬点糖蒜,慢慢地品评辣中含甜、甜中含辣滋味。他没有要酒,酒是穆斯林禁忌,他恪守着。和许多穆斯林样,也不抽烟。即使在愁肠百转时候,也决不喷云吐雾、借酒浇愁。他平生嗜好,除去倾注满腔心血美玉珍宝,便是清真饭庄美味佳肴。他是东来顺常来常往“吃主儿”,熟悉这里切几乎像熟悉他所献身奇珍斋和后来供职特种工艺品进出口公司。……他咀嚼着鲜嫩可口肉片儿。“测向何处嫩?要数东来顺。”这里羊肉之所以为别处无法比拟,自有其独到之处:律选用内蒙古西乌珠穆旗阉割绵羊,经过段时间精心圈养,再行宰杀,只取“磨裆儿”、“上脑儿”、“黄瓜条儿”和大小“三岔儿”,只四五十斤重羊,可供测用肉只有十三斤;冰冻后,以极精刀工,切成匀薄如纸肉片,放在盘中,盘上花纹透过肉片清晰可见。东来顺斤羊肉要切八十片以上;提味佐料又极讲究,有芝麻酱、绍兴黄酒、酱豆腐、臆韭菜花、辣椒油、虾油、葱花儿、香菜末儿以及东来顺特制“铺淋酱油”,锅底汤中加以海米、口蘑……这涮肉就具有清、香、鲜、美独特魅力,入口令人陶醉,犹如赏玉名家韩子奇细细把玩件稀世珍品。但此刻,看艺术和吃艺术却都没有占据他神思,他心中犹如那翻腾沸水,说不清在想些什,从东来顺到奇珍斋,他咀嚼着别人和自己历史。东来顺第代老板丁德山,号子清,河北沧县人氏,后来移居东直门外二里庄,想当年,他也并不比两手空空流浪儿小奇子阔绰多少,用辆手推车推着黄土进北京,以低廉价格卖给养花人家,艰难度日。大约在1903年,他看中东安市场这繁华地面,便借本钱在此摆摊儿,从养面执糕到贴饼子、米粥,逐渐发展成“东来顺粥摊”,十几年惨淡经营,增添爆、烤、涮肉,而以后者最为著名,几经扩展,终于位居同行之首。当年丁子清从穷回回跃而成为京城富豪,这在穆斯林当中是屈指可数,与奇珍斋主韩子奇并驾齐驱……往事如烟,如今东来顺虽早已公私合营,但那金字牌匾还在,丁老板开创事业还在,而韩子奇艰苦创业奇珍斋却销声匿迹,二十岁上下年轻人甚至都不知道北京玉器行中还有过这个字号!奔波大半生,他韩子奇所得到究竟是什呢?对事业追求,对幸福希冀,都像梦境样消散,五十七岁他,已经感到衰老在无情地侵蚀着自己肌体和意志,像匹伏枥老马,那纵横驰骋天地已经不再属于他,只能惆怅寂寥地打发余生。在消沉暮年,使他聊以自慰只有两件事:是在他卧室西边锁着秘密;二是他女儿终于熬过十二年寒窗,考进她所理想大学,走上她所选择也是乃父所极力赞成专业。女儿已经开始真正属于自己人生,她面前前程似锦,任何人也无法改变这轨道。韩子奇终于偿还心中桩夙愿,他甚至觉得,即使自己在某天突然撒手而去,也可以对女儿放心……
想到女儿,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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