亨特太太,位挺“富态”中国妇人,年纪约摸四十五六岁,胖墩墩,穿着条肥大长裙,身材确显得矮些,但并不像亨特形容得那“平庸”——也许是他在中国学会自谦。亨特太太肤色浅褐,柳眉杏眼,眉弓略高,眼可以看出是中国闽、粤带血统。她匆匆地跑出门来,望着远道归来
,麦加是在他们东方,穆斯林总是从自己所处地分辨认麦加方向。股奇特魅力把韩子奇和梁冰玉召上岸去,望着夕阳中清真寺金色尖顶,他们默默地肃立,诵读着前辈人传下来清真言。十八年来,韩子奇已经把吐罗耶定巴巴传授拜功荒疏,直在学校读书玉儿则从没有和母亲、姐姐那样日五拜,此刻,也许他们姿势不合乎经典,但是,他们却感到股震慑灵魂电流传遍全身……韩子奇麻木,他觉得吐罗耶定巴巴正在个无法追寻地方召唤着他,期待着他!
吉达港距离麦加还有三百公里路程,他不可能前去,何况现在也不是朝觐时节。当天夜里,“海豹”号又载着他继续前进。主赐福给您,吐罗耶定巴巴!如果您还活着,您定是最幸福人;如果您已经“无常”,也定进入神圣天园!走,也许会让您伤心失望,您易卜拉欣没有跟着您把路走到底,这十八年来,被心中另个神灵所主宰,成玉奴仆!
漫长而艰难航程还在继续,“海豹”号不知疲倦地向前驶去,穿过平静而荒凉苏伊士运河,穿过由众多活火山环抱地中海,穿过西欧“生命线”直布罗陀海峡,进入浩瀚大西洋,转而向北,船尾“米”字旗在英吉利海峡扑面凉风中欢快地飘舞,大不列颠岛终于遥遥在望。
“到家!到家!”沙蒙·亨特兴奋地喊着,拉着他朋友走上甲板,手舞足蹈地指点着,滔滔不绝地讲述着他祖国。“海豹”号响起悠长汽笛,缓缓驶进泰晤士河滚滚浊流,伦敦塔桥向两侧升起,为远道归来游子敞开家门,薄薄晨雾中,挺立着威斯敏斯特教堂七十米高尖顶,雄浑深沉钟声响,这是作为全世界标准时间格林威治钟声!伦敦,零度子午线贯穿地方,地球起点,世界时间起点!
身穿中国长衫韩子奇,默默地随着沙蒙·亨特,踏上这陌生国度土地,雾中伦敦,使他不辨东西,恍若置身于梦幻之中。摩肩接踵英国人向这两个与众不同东方人投去好奇目光,他突然意识到,在这里已经很难看到自己同类。但他不愿意在大庭广众之间显露自己惶惑,故意做出轻松样子,问玉儿:“怎样?你终于如愿以偿!”
玉儿却没回答他,伸手拉着他袖子,羞答答地跟在后面,像个初次进城乡下姑娘,没有在船上那谈笑自如。
“你是不是不舒服?”韩子奇小声问她。
“不是,”玉儿眼睛红红,“……想北平!”
韩子奇顿时觉得全身都松懈,长长地叹口气:“既然这样,又何必要来呢?”
亨特家以极大热情迎接中国来客人,当然不会像亨特所说那样像欢迎女王似热烈,却也已经惊动全家——其实,他们全家加上亨特也只有三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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