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回来!”韩太太厉声说,“玉儿,别以为你大,想说什就说什!要是没有你哥,咱们这个家早就散架子,还能供你念书,上大学?这个家,是他个子儿个子儿地攒,是他血汗挣!你如今连他都敢骂,反你!”
玉儿站住:“可没说奇哥哥,你别给们‘拴对儿’!说是你,守财奴,守财奴!抱着元宝跳井,舍命不舍财守财奴!”
韩太太火,“啪”地把筷子扔在桌上:“好哇你,蹬着鼻子上脸!你拍拍良心想想,你姐哪点儿对不起你?”
韩子奇心烦意乱,怒之下把面碗扔在地上:“吵什?吵什?”
天星被大人争吵吓得“哇”地哭起来,姑妈“嗷嗷”地哄着他,却不知该劝谁才好,急得团团转:“瞧瞧,这是怎个话儿说……”
姨话音儿:“九(走)!……”
玉儿笑,眼睛里闪着泪花:“走吧,咱们走!”
姑妈顿时像丢魂儿似,心里空空荡荡,没有着落:“这是怎个活儿?”
韩太太赌气地端起碗吃面,对姑妈说:“大姐,您甭听她瞎咧咧!天塌砸众人,又不是咱们家儿事儿,甭怕!哪能拍拍屁股走人?”又朝韩子奇瞥眼,“你也是,三十多人,点儿谱儿也没有,听洋人!你有家、有业,有老婆、孩子,有大家子人呢,你能走?”
韩子奇抑郁地说:“是啊。也是这说来着。亨特先生意思,是劝把全家都搬走……”
夜深。这是个阴沉夜,没有月亮,没有星星,春天大风在昏天黑地之间抖着威风,卷着落花和尘沙,打得窗纸哗哗响。
东厢房里,姑妈搂着天星睡着,只有在睡梦中,她才有属于自己生活。她真真切切地看到自己丈夫,他还是那壮实,那安分,脸上挂着让妻子心里踏实笑容。她问他:“你到哪儿去?日本人打你吗?折磨你吗?”他笑笑说:“他们抓到日本国给他们干活儿,还没等开船,就偷偷地跑出来,你看,这不是好好儿吗?们爷儿俩到处找你啊,哪儿想到你住在这体面地方?柱子,快叫妈,这是你妈!”她这才注意到丈夫手里还领着个小小子儿呢,这大?柱子这大?“柱子,妈想你都快想死!”她把柱子紧紧地搂在怀里,沉浸于人间最美好天伦之乐……熟睡中,手还在下意识地拍抚着天星。
西厢房里,还亮着昏黄煤油灯光。玉儿最怕北平春天,或者说,北平春天根本就不配叫春天,这里没有江南杏花春雨,只有大风,刮得尘土飞扬,叫人心里没着没落。可怜北平花儿,还要苦苦争春,抢着时令开放,在干燥空气里,没有点儿水灵气儿,像无家孤儿似。阵风吹来,就被卷走,白白地糟踏青春!她躺在床上,听着窗纸哗哗地响,无论如何也睡不着,忽然想起院子
“什?你疯吧?”韩太太斜睨着他,“奇珍斋你能搬走?这房子你能搬走?还有你满屋子玉,也能搬走?”
穆斯林葬礼
第九章玉游(3)
韩子奇不言语,把手里筷子颠过来倒过去地摆弄,心里七上八下。
“哼,守财奴!”玉儿撇撇嘴,就要回自己房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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