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太!”老侯听出这话分量,打麻将闲心全没,“您把心放在肚子里,老侯活着是奇珍斋人,死是奇珍斋鬼!”
“得,红口白牙,赌咒发誓地干什?”韩太太又把话往回说,“接着来,再打圈!该谁?噢,该你,给你给你!”
于是又周而复始,直到都困得认不清麻将几是几。
穆斯林葬礼
第十章玉劫(9)
罗洲!他买抱玉轩,东西都挪到汇远斋去,这边儿把‘抱玉轩’字号摘,卖上日本白面儿!”
“啧啧,什东西!好好儿个抱玉轩,叫他给灭!”
“唉,这有什法儿?如今是爹死娘嫁人,各人顾各人,谁也不知道走到哪步!”老侯看着姑妈扔出来个“五饼”,摇摇头,“咱们奇珍斋要是这下去,也够戗!”
“够戗怎着?”韩太太翻眼看看他,“你也想把它‘倒’出去?”
“哪儿能够啊?太太!”老侯赶紧说,“是丫鬟拿钥匙——当家不主事,全凭太太吩咐,能维持多久,就尽力儿维持!”
第二天老侯还得到柜上去“维持”,姑妈和侯嫂陪着韩太太在家里“维持”,混合面儿卷子掏上花椒大料芝麻盐儿,也不知道是个什味儿。老侯晚上回来就带回大堆和玉器买卖无关新闻:老二西堂存过去给皇上印家谱用御制“榜纸”,让日本人讹走好几刀,那纸每张都合四块银元呢,这家伙老二酉堂亏大发;内区警署个署员上东来顺吃饭,没伺候好,经理被警察抓去打顿旧本宪兵队到宝文堂搜查抗日书画,把掌柜给押起来……这些事儿,让人越听就心里越烦,无处排遣,就搓麻将。人需要自己麻醉自己。
后来麻将从家里挪到柜上。韩太太不放心柜上买卖,隔三岔五地到柜上去瞅瞅,奇珍斋门可罗雀、架上生尘,伙计们实在想不出什法儿讨老板娘笑脸儿,就陪她打麻将。姑妈和侯嫂自然都不去,韩太太跟那些小子们又没话说,就邀张家太太、李家姑娘、刘家姨太太,闲着没事儿在账房喝茶嗑瓜子儿打麻将。这都是些闲人,爷们或是有公务在身,或是出去张罗买卖,娇妻贵妾们百无聊赖,又没个地方花钱去,乐得陪韩太太吆五喝六,听她讲讲韩先生怎从侦缉队长手里买那所尊贵宅子,怎瞅见半夜里从天上掉下来颗夜明珠,真吧假吧,好似听戏般,也怪有意思。边儿聊,边儿打麻将,开头只是解闷儿,不论输赢。后来就有嫌不过瘾,要下注。这注开头也寥寥,
姑妈又在偷看人家牌:“哎,你这……”
跟她“对戳”侯嫂伸手护着丈夫这边儿,“别让她瞅见呀!哟,”她自己倒去检阅老侯阵容,不觉兴奋地叫起来,“光顾着说话儿,你怎连自个儿‘和’都不知道?”
“噢,‘和’!”老侯这才发觉自己牌果然都凑齐,刚才他嘴里说着买卖事儿,手里瞎打气,不料瞎猫撞上死耗子!
侯嫂像赢天下似,“轮流坐庄,该你!”
韩太太心烦意乱地把面前麻将呼噜都推倒,说:“老侯,先生临走时候,交给你手里可是整个家当,你可别让他回来瞅,奇珍斋改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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