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这‘们’、‘们’,两口子似!”
猜奇哥哥,是她在危难之际没有嫁妆、没有宴席、没有宾客“婚礼”中委身丈夫,是在奇珍斋家破人亡之后重振家业拯救梁家寡母孤女恩人,是她那生在福地、长在难中、十岁才见着亲爹天星爸爸,战争拆散这个家庭,他大难不死,又回来,奔着娘儿俩来,她恨他,但狠不下心去置他于死地!她要撕那个荡妇,那个勾引她男人狐狸精,拧她嘴,抽她脸,往她身上啐唾沫,扭着她去游街,让两旁世人、大人小孩儿都唾骂她那见不得人丑事儿,臊得她头撞死在南墙上!但是,她不忍。她是谁?玉儿,五岁没爹,十二没妈,苦根苦苗苦孩子,在姐姐手底下长成人,那情感半儿像姐妹,半儿像母女;玉儿大,天下没有不出门儿闺女,当姐姐把这件大事儿忽略,谁知道她在“燕大”受那样委屈?谁知道她在外国耗就是十年?天下没有不开花儿,这十年里头姐姐能做她主?要是嫁个黄头发、大鼻子洋人,你也点儿咒儿没有!她还是小,还是傻,没个管束太任性,步走错,还能当真宰她不成?当姐姐恨她,但又有什法子啊?这个不争气丫头!
穆斯林葬礼
第十三章玉归(6)
韩太太伏在枕头上,连哭力气都没有。
“你……把妹妹毁!”
“你把你自个儿也毁!”
“你把们娘儿俩早就忘!”
“哦,忘?”他茫然地抬起头,“……忘不啊,要是真忘,还会回来吗?”
“回来?谁叫你回来?”韩太太猛地转过脸来,“既然做那样事,又何必回来?你们不会隐姓埋名,躲得远远?连封信也别打,辈子也别回来,眼不见,心不乱,只当你们死,还能留个念想,祖坟上没有你们骨头,倒落个好名声!现在这算个什事儿?回到家里来恶心,站到脸前头气!韩子奇,你好狠哪!”
“壁儿,哪有这样心?”韩子奇痛苦地揪着自己衣襟,胸膛里那颗心在慌乱地跳动,“你不知道,在海外漂流人是多想家!无论走到哪儿,只要能见着个中国人,甭管是福建、广东、四川、山东,都亲得不得,们是没娘孤儿啊!天天盼着家里信,天天打听中国消息,谁又能说得清啊,在报纸上只看到哪儿被烧光,哪儿死多少万人,心想家准是完,没指望!好容易盼到日本投降,们大哭场,试着写那封信,还根本没料到能收到回音!接到你们信,手哆嗦得不敢打开,不敢看,是她念给听,信虽然只有句话,但那句话就把心揉烂!接过来看,这是……天星字迹吧?儿子会写信!儿子,还有儿子,还有家!回去吧,回去,在外头天也不愿待!那时候,英国早就不打仗,们离开亨特家,另外租房子。她到底也没上完牛津大学,就在所华人学校教书。学校想长期聘用她,希望们能留下来。可是,能留住吗?接到天星信,还有什人能留住们?们还是……回来,两个月轮船,走得太慢,心恨不能步跨到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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