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刻，韩子奇正在西厢房中痛苦地呻吟。他根本不可能安眠，
走进自己
书房兼卧室就感到孤独和恐怖，他后悔刚才从医院回来，看不见女儿他就坐卧不宁。他来到女儿房间里等着天亮，抚摸着女儿床铺和桌椅，才得到丝安慰。这大铜床，这写字台，这老式木椅，是女儿，也是冰玉，桌面上至今还摆着冰玉照片，女儿枕头旁边摆着冰玉留给她那封信，昨天晚上，她看完这封信就……他手颤抖着，把信收起来，拉开写字台抽屉，装进去。抽屉里，赫然摆着天星送给新月那只翠如意，那本来是冰玉送给天星，天星又还给
新月！这双儿女亲如手足，做父亲却给他们心灵都留下创伤，他曾经让儿子失去父亲，又让女儿失去母亲，他不可饶恕罪责，谁能够原谅啊！
他猛地关上抽屉，不再看那封信，不再看那只如意，可是，照片上冰玉却在向他微笑！啊，冰玉，你在哪里啊？你知道
们女儿正在遭受不幸吗？已经失去你，不能再失去女儿，如果……如果命运真对这样残酷，那
，死后都没有面目再见你！
他恐惧地望着这张照片，望着这个贮满痛苦房间……
天快亮，韩太太做“小净”，在上房东间卧室里，像每天样，面对至高无上主，虔诚地做晨礼。严格按照规定动作，完成两拜，然后，她久久地跪坐，默默地祈求至慈至恕主给这个家降福，给女儿免灾。唉，女儿是个可怜孩子，从小没有妈，又得这样病，病就是两年，今儿好，明儿又犯，这样儿下去，别说她自个儿受不，别人也受不啦！……
西厢房里，疲倦已极韩子奇伏在写字台上睡着，两手还在捧着那张照片，照片上冰玉和女儿微笑着，看着他……
，却已经离开燕园！现在，她多想站在那个小岛上，向着未名湖、向着所有人，大声宣布：爱他！爱他！爱他！同学们会大吃惊吧？没关系；谢秋思会妒嫉吧？没关系；被人妒嫉也是种幸福啊！
穆斯林葬礼
第十四章月落（5）
面前冰雪消融，她脸上笑容也消失，她好糊涂啊，燕园已经不属于她，楚老师也已经不属于她，妈妈不是说得清清楚楚吗？宁可让她死，也不能……
“啊，妈妈……”她闭上眼睛，结束徒劳无益遐想，痛苦地呼唤着妈妈。
女儿向他走来，她点儿病容也没有，穿着白裙子，头发梳得整整齐齐，扎着她喜欢那种不用头绳也不用猴
陈淑彦不知道该怎样安慰她！“新月，你想妈妈吗？妈刚才还说要来看你呢，那让她明天来吧？”
“不用！”泪水从新月睫毛下面涌流出来，“明天……把妈妈照片带来……就行……”
天星脸色变：“照片？新月，你……”
“哥哥……”新月睁开泪眼，望着天星，流露出难言歉意，她不能伤哥哥心，只好有意改换“妈妈”含义，“你……你还得好好地孝敬爸爸和……妈妈……”
两串热泪从天星双大眼睛中无声地滚落，他伸出粗大手掌，颤抖地抚着妹妹小手，善良妹妹，柔弱妹妹，可怜妹妹，你原来心里都清楚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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